毛顺麟死死盯着面前的数字和星图……

忽然，第八人造要塞附近的红点终于动了，紧接着是十五号人造卫星，九号人造卫星……

接连不断的能量炮开始袭向帝国各地。

毛顺麟凑到麦克风前，对所有舰队说道：“伽玛星系坐不住了。我们可以不用再忍了。全体分批投放战斗机甲，尽可能引出他们全部机甲，消耗他们。”

“是！”

霎时间，帝国星系的各大母舰纷纷解除隐藏，第一批战斗机甲如蜂群一般涌向伽玛星系的进攻部队。

接连不断的爆炸在第八人造要塞的上空变成烟花，有的能量弹侥幸脱逃，砸在城市上空的防护墙上，激起电闪雷鸣。

毛崇天和于之应带着科学研究院的员工和学生躲在地下城里，感受着从外部传来的一次又一次的震荡。

他们死守着仪器，静默无言。

他们生于和平年间，从未经历过如此战役，就连小范围的冲突也未曾见过。2100年初的那段所谓黑暗时代，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历史书上的冰冷的文字和影像。

有人开始小声哭泣。

地下城里，除了帝国中央大学的，还有不少老人和小孩。一位三岁孩童尚吃着外公递给他的半颗苹果，天真不知战争为何物，只知道对面的大哥哥哭了，哭得很伤心，便也跟着嚎啕了起来。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地下城里蔓延。

笃——笃——笃——

毛崇天拄着拐杖，走到那名学生面前，蹲下身，眯眼笑道：“还记得我们的校歌是怎么唱的吗？”

男生啜泣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说：“记、记得……不是每周都要唱吗？”

“可我这老古董不记得了，我想你也许可以教教我。”

男生觉得今天的毛顾问好生奇怪，平日里不拘小节，怎么突然追求起了形式主义？

可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借口，只得配合念道：“寰、寰宇无穷业未央，神明子孙四海归。前进吧，到离乱中流浪。前进吧，在逆风中飞翔。不妥协，不怯弱，不绝望，不投降。火种长存，蔚为国用。我心如一，我愿无穷。”

“嗯……”毛崇天说，“我更希望你能唱出来。”

“啊……”男生有些不好意思。

“我会唱，”旁边的女生举起手，“火种长存，蔚为国用。我心如一，我愿无穷……”

吃苹果的孩子止住了哭泣，水汪汪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唱歌的女生。

歌声在地下城里回荡，陆续有人加入，化开了凝固的空气，也镇定了大家的心神。

于之应斜靠在墙角，抬眼看向天空的方向。

火种长存，蔚为国用……

加油啊，孩子……

一定要安全回来啊，孩子……

于微：“特别行动队，再次突击！”

又一轮掩护过去，于微带着了原和颜炎再次向前突击。

黎乐负责在后方捡漏，将麻醉后的敌方机甲回收，由巡逻战舰暂时充当回收站。

了原：“到底还有多少台啊！”

颜炎语气淡淡：“真是……没完没了，这里真的只有五千台吗？”

特别行动队就像捅翻了厨房里蟑螂窝，伽玛星系的战斗机甲无穷无尽地朝他们涌来。

于微：“长风号，报告目前状况。”

“报告，粗略估计应该只剩五百台战斗机甲了。”

“好。了原，颜炎，将数量压至三百台之后回防，剩下的交给战斗机甲部队。”

了原和颜炎：“收到！”

白泽的能量槽正在快速往下掉，待掉到45%的时候，对方的战斗机甲已被扫得七七八八。

虽然帝国星系的战斗机甲损耗了不少，但敌方的消耗更大。

就在眼前的一切正向着毛顺麟所计划的方向发展时，长风号前方突然探测到强烈的机甲能量。

愈发急促的警报声引起了所有战舰的注意，毛顺麟从椅子上倏然站起，睁大了双眼，俯身朝前，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看清楚探测图上的指示灯。

“怎么回事？”毛顺麟一把抓住身前的麦克风。

“长风号报告！对方的援兵正在赶来，一共探测到……五、五千机甲能量。”

“五千……他们同样留了后手，”鲁临多说着，俯身向前，“于微上将，我方情况如何？”

于微看着远方不断靠近的亮光，沉声道：“白泽的能量只剩45%，九尾40%，朱雀58%。我方剩余战斗机甲两千。钦原麻醉回收的敌方机甲五百，假如均投入使用，目前可用战斗机甲为两千五百。”

毛顺麟：“你什么看法？”

于微：“12神机甲先回舱补给，战斗机甲消耗一波，钦原继续在外面捡漏。与此同时，我需要支援。”

毛顺麟：“多少？”

于微：“四千。”

毛顺麟：“马上安排调度，但……只有二千五。其余要塞、人造卫星还需要增援。第八人造要塞目前尤为凶险。”

于微：“可以。”

长风号船坞打开，剩余战斗机甲悉数投入战场，12神机甲回防充能。

人造卫星旁的空间出现了数个时空环流漩涡，是毛顺麟临时调度过来进行支援的战斗机甲。

于微三人重新回到指挥中心，看着面前的景象沉默不语。

双方的战斗机甲在边境圈附近交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在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里爆炸，消耗，回归平静，然后再涌上来一波新的。

期间，特别行动队且战且补给，直到将对方增援耗尽的时候，于微等人已经连续三十六小时没有合眼。

疲惫，沉默在船舱内蔓延。

“最后一波了，”于微再次坐进白泽驾驶舱，脱离长风号船坞，飞向敌方阵营，“坚持住。”

“是。”了原推进朱雀，准星瞄准面前数十台机甲。

“就当这群机甲是白老鼠了。”颜炎换了种打发，在突击的同时，直接用尾部进行绞杀。

12神机甲的能量槽不断往下掉，再次滑入35%警示区，就连钦原的能量槽也在反复移动、作业后调至40%。巡逻战舰上仅有的十名工程师日夜不停地调整被俘敌机的系统代码，只为了给帝国星系的战力尽可能地补充多一点。

第八人造要塞的防护墙开始出现裂痕，第五人造卫星的最后防线被突破。

长风号所在的防护线成了关键。一旦被突破，不仅主星，整个星系都会陷入绝望之中，难有反击的可能。

毛顺麟和鲁临多咬牙看着面前的军事图，细密的汗水布满了他们的额角。

“两位，”有元老已经汗流浃背，“主星才是关键，要不……”

鲁临多：“不行。”

“可是……”

毛顺麟：“再等等……所有人都还在努力。”

于微：“长风号，报告情况。”

“还有两百台。”

于微：“特别行动队，一鼓作气！”

“是！”

“还有一百五！”

“一百！”

“五十！”

于微：“特别行动对，回防补给，钦原也一起回舱。长风号、机甲队补位！”

“是！”

又是连绵不断的爆炸。

就在白泽即将返回船坞时，长风号指挥中心传来声音：“好、好像……打完了？”

于微回头一看，除了自家战斗机甲，战场上确实没了伽玛星系的机甲踪影，只剩三台母舰在宇宙中孤零零地飘着。

伽玛星系大势已去，母舰似乎也看出了势头不退，开始调头。

“真的……假的？”

母舰已转舵九十度。

指挥中心从刚开始的难以置信开始变得确定，随后传来一阵欢呼声。

机甲队的指挥员忽然道：“战斗机甲继续向前攻击，不能让他们跑了！”

于微猛然一惊：“别追！”

指挥员的信号在无人驾驶系统中可谓一呼百应，失去攻击对象的战斗机甲迅速锁定转舵中的伽玛母舰，蜂拥而去。

了原和颜炎早已习惯了在于微身边冲锋陷阵，大脑甚至不需要思考便已经嗅到了危险信息。

指挥员却是不以为然。

这边是无人驾驶技术的弊端。不用流血本该是好事，可也模糊了人类的双眼，以为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便可以为所欲为。

于微眉头一皱：“回来，这是命令！”

通讯器里，指挥员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耳朵里：“哼，反正死的是对面的人。”

战斗机甲仍在继续往伽玛母舰的身上狂轰乱炸，三台母舰像是被咬住了屁股的野鹿，一个劲地往前逃。

一方带着狠劲，无视母舰的核心，像极了一群以追逐为乐的鬣狗。

另一方不管不顾，只固执往一个固定了的方向逃离。

于微驾着白泽冲进船坞，跃下驾驶舱，飞奔进指挥中心，对准指挥员的脸面就是一拳。

指挥员被打得头脑昏花，嘴里冒出一股腥味。他朝地上淬了一嘴，半颗牙齿被摔到了地面上。

于微揪着他制服领口，一字一顿：“全部战斗机甲返航，这是命令！”

指挥员嗤笑：“这么看不惯我们这支新小队邀功吗？”

于微双眉一皱。

指挥员：“特别行动队了不起吗？机甲可不是你们的专属，关系户！”

“即刻起，你已经被革职，”于微懒得跟他废话，一把将他推给了原，“看好他，关进禁闭室，没我指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送水都不行。”

说罢，于微掏出激光手枪，最准其余指挥员：“现在，机甲队直接归我管理。我命令你们，马上撤回。”

剩下的四名队员你眼看我眼，就是不肯动。

于微扣动扳机，恰好射中其中一人的脚背，顿时嚎啕一片。

“还不动，是吗？”于微抬起手枪，对准另一个指挥员。

“动，动，马上……”另外两人面露惧色，对战斗机甲敲下指令。

于微：“动作快点！”

“是、是……”

指令刚发出，远处便传来一阵巨大的火光。

指挥中心的众人一惊，纷纷朝屏幕看去。

就连扭送途中的指挥员对长也停下了动作，满口的鲜血尤为狰狞：“……怎么回事？”

紧接着又是一阵火光，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三台伽玛母舰正在自爆！

主星防线仅剩的一千台战斗机甲在火光之中全军覆没！

长风号陷入了静默。

静默中，满口鲜血的人呵呵一笑：“……这、这不也算是胜利吗？我们胜利了，对吗？”

噔。

噔噔蹬蹬。

代表伽玛机甲反应的红色圆点再次在雷达图上疯长，像没完没了的细菌，正在朝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