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弗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圆盘,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圆盘的边缘闪烁着暗淡的灰色光芒,投射出一道道虚拟的数据流,在昏暗的房间里交织成一张冰冷的网。
“莱恩女士,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我就再给你算一遍。”赛弗的声音里带着虚伪的怜悯,他用修长的手指在金属圆盘上轻轻滑动,虚拟的数据流随之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加上利息和滞纳金,一共是三万信用点。”
“三万?!”莱恩女士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锐,“这不可能!我明明只借了一万信用点!”
“一万信用点?”赛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夸张地挑了挑眉,用一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莱恩女士,“那是十年前的价格了,亲爱的莱恩女士,难道你不知道,联邦的信用点一直在贬值吗?”
“可是……可是……”莱恩女士语无伦次,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没有那么多钱……我所有的钱都给芬恩付医疗费了……”
“那就卖你认为值钱的一切。”赛弗的声音冰冷无情,“总之,今天之内,我要看到三万信用点,否则……”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目光扫过房间里的陈设,最终落在芬恩那张简陋的金属床上。
“否则,我就只能把你的宝贝女儿,送到回收站去了。”
“不!你不能这么做!”莱恩女士猛地扑过去,试图抓住赛弗的衣角,却被赛弗身旁的保镖一把推开。
“赛弗大人,求求您,再宽限几天吧!”莱恩女士绝望地哀求着,她瘦弱的身体像一片枯叶,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我一定会还清所有的钱,求求您,不要带走我的女儿……”
赛弗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放开莱恩女士,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冰冷地说道:“莱恩女士,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同情一个无力偿还债务的可怜虫。”
“我……”莱恩女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赛弗打断了。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废话了。”赛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闪光划过。
赛弗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手腕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你……”赛弗难以置信地看着莱恩女士,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女人,竟然敢对自己动手。
莱恩女士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上还滴着鲜血。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决绝。
“芬恩是我的命,谁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莱恩女士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样。
保镖粗暴地扭住莱恩女士的手臂,将她狠狠地按倒在地。莱恩女士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赛弗狞笑着,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疯女人!”赛弗低吼一声,反手一刀划过莱恩女士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溅落在芬恩的金属床边。莱恩女士痛苦地瞪大了双眼,双手徒劳地捂住脖子,却无法阻止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血滴沿着床沿缓缓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血泊,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暗红色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莱恩女士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失去了生机。她那双浑浊的双眼依然圆睁着,倒映着天花板上闪烁不定的灯光,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世界的残酷和不公。
集装箱内,空气中的血腥味,混合着廉价机油和金属锈蚀的味道,刺激着星灼的感官传感器。
这里,还有芬恩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奶香味,混杂着莱恩女士使用的廉价洗衣粉的柠檬香。
星灼的电子眼不断地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传输到处理器中进行分析。冰冷的程序告诉他,莱恩女士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赛弗的行为被定义为“谋杀”。
他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剥夺他人的生命,就像随手丢弃一件垃圾一样。
“处理干净点。”赛弗厌恶地看了一眼莱恩女士的尸体,对身旁那个穿着柳钉靴的保镖说道。
保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粗暴地拽着莱恩女士的双腿,像拖拽着一袋垃圾一样,将她拖出了集装箱。莱恩女士枯萎的身体在地板上移动的声响,让星灼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悲痛。
他想冲出去,阻止这一切。可是,他答应过莱恩女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出来干涉。
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对于赛弗这样的人来说,弱小的生命如同草芥,不配被怜悯。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莱恩女士的尸体被拖走,消失在集装箱的金属门外,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本应该像他的程序设定那样,保持冷静,理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观察和记录。
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感到悲伤,愤怒,无力……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只是一个仿生人,他似乎没有权利拥有这些情感。
可是,他无法否认,这些情感真实地存在于他的程序深处,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冰冷的机械心脏中生根发芽。
赛弗的身影消失在集装箱门口,那个穿着柳钉靴的保镖回头啐了口唾沫,金属门伴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合上,仿佛要把世间所有的悲鸣都关押在这逼仄的空间里。
星灼这才从金属床底下爬出来,狭隘的空间压迫着他的仿生躯体,让他隐约想起冰冷的培养舱。但他已经不再感到冰冷,莱恩女士留下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空气中,让他的程序中涌起一股酸涩。
他走到芬恩身边,金属床锈迹斑斑,散发着陈腐的气味。小芬恩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仿佛随时会被这残酷的世界吞噬。各种颜色粗细不一的管子连接在她纤瘦的肢体上,像藤蔓般将她缠绕。
星灼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芬恩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莱恩女士临终前冰冷僵硬的手。他手腕上的通讯终端闪烁着微光,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滴——”
星灼按下通讯终端的快捷键,电子音响起:“联邦警署,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叫星灼,”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我目睹了一场谋杀案,并做了视频录像备份。”
星灼坐在集装箱外面的一只小凳子上,塑料凳腿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天空中交织着密密麻麻的飞行器轨迹,像是在深灰色的幕布上划出一道道刺眼的伤痕。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招牌在高楼间闪烁,将贫民窟斑驳的墙壁映照得光怪陆离。
时间在星灼的感知里如同静止的代码,他没有焦虑,也没有期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程序设定好的下一步行动。
半个小时后,星灼的通讯终端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联邦审判厅的电子讯息跳了出来:
“星灼先生,您好。我们已接收您的报案,现通知您作为原告于明日上午九点前往联邦法院A区307号法庭参与庭审。请您提前做好准备,并准时出席。”
星灼面无表情地阅读着这条讯息,蓝色的电子眼眸里没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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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厅的天花板高耸入云,冰冷的金属结构暴露在外,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线路如同血管般遍布其上,闪烁着淡淡的白光。几束细长的光柱从天花板投射下来,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区域。
星灼安静地站在原告席上,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这是从莱恩女士的遗物里找出来的。
他微微低着头,银色的短发遮住了光洁的额头,蓝色的电子眼眸平静无波,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法官还没来,但他已经将整个审判厅的结构、材质、温度、湿度等数据尽数收入眼底,并根据这些数据模拟出了数万种案件审理的可能性。
被告席上,赛弗翘着二郎腿,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他今天穿了一身亮紫色西装,油光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击出不耐烦的节奏。他嘴里叼着一根电子烟,吞云吐雾间,目光轻蔑地扫过星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法官走进审判厅,他身穿黑色法袍,金属衣领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他面无表情地坐上高高在上的审判席。
“本庭现在开庭。”法官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在空旷的审判厅里回荡,“原告星灼,你控告联邦政要‘健康与社会工程官’赛弗谋杀罪。请陈述你的证词。”
星灼抬起头,蓝色的电子眼眸扫过旁听席上投来的各色目光——有好奇、有怀疑、有不屑,还有深深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