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Тнкелд, елес найтып, сенменбргежр ……(□□招魂曲)”夏牧场请毛拉太过艰难,苏力坦还是用三头羊将教会的毛拉请来唱招魂歌,毛拉的歌声悠远沉静,纳格拉鼓有节奏的在他掌心下敲击
巴太已经日夜不停的找了你一周,青色的胡茬在他的下颚蔓延开,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明显,他从山外回来,匆匆喝了一碗放了很多盐的奶茶,又将新的火把和油灯背在背上,围巾从他的脖颈坠下去,他很快跑回来,捡起,吹干上面的尘土,将它小心的揣进怀里,那条围巾是他和你告白那天,你带过的,也是你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巴太拿着长篙骑上马,刚准备去仙女湾附近转转,就看见坐在房前的毛拉,他坐在马上挥起长篙将纳格拉鼓打的很远,鼓在地上滚了几圈,鼓皮被尖锐的石块滑出几道痕迹,毛拉吓得站起来,想往院子外面跑,苏力坦勉强将他揽住:“Батай, сеннестепжатырсыдайдыадамыналайрметтемеугеболады (巴太,你做什么!怎么能对神者不敬)”
巴太将长篙指向毛拉,随时都能砸在他身上:“警察没在仙女湾捞到她,只捞到一头腐烂的狼,她没中枪,说明她一定没死,为什么要准备葬礼?”
“她的体重轻,可能已经被水冲走了,她是你的未婚妻,也是我们的恩人,你不让逝者安息才是不敬”苏力坦也不能确定你的生死,只是请毛拉来念古兰经,为你祈福,希望你的灵魂和□□都能平安回来,怒意上头,开口急了,又说了让巴太伤心的话,巴太削瘦了很多,才一周苏力坦就看不见他身为年轻人该有的神采
苏力坦沉默着低下了头,弓着腰将纳格拉鼓捡起来,袖子擦干净上面的灰尘,他弯腰和毛拉道着歉,又将他请回了原坐,再抬头时,巴太已经骑马离开的很远了
草原的人有个信仰,将遗失的人的物件带在身上,就能找回失散的人,巴太带着那条围巾又去了仙女湾,这条路就在这一周之内,他已经熟悉到闭上眼睛就能走过来,长篙下水,石块的位置没变,甚至大小和数量都摸清了,长篙在石头缝隙间游走,始终没寻到他想找的人
他骑上马在仙女湾必经的草原寸寸寻找,寒风掠过来,他却没觉着冷,围巾上余留的体温好像还残存着你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了片刻幽然,他将半张脸深深埋进去,只留一双泪意涌起的眼睛,他的眼睛开始浑浊,清明的光已经消失了
山丘的尽头,一个骑着摩托的男人向他招手,越野摩托在那仁这样的山区实属罕见,光看脸也知道他外来人,那个男人一边招手向巴太喊着什么:“唉,朋友,那仁这边的夏牧场怎么……哎我草!”
口音和你有点类似,但比你要重很多,话头像是长期混迹在北方留下的习惯,巴太刚要回答,就看见他突然消失沙丘的尽头,巴太骑着马过去,就看见那辆摩托车倒插在沙地里,那个男人狼狈的趴在沙堆中,很快站起来拽了几次摩托,似乎是累了,直接坐在地上,摊开双腿歇着
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烟,取一个含在口中,刚要抽,犹豫一会又拿了一根看向巴太:“朋友,来一根”,手臂没完全举出去,像是随时准备着收回
巴太从马上下来,摆手拒绝了,那个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将那根举出去的烟塞回烟包,揣进怀里
“夏牧场在前面,向着雪山走,很快就到了”巴太双手扶住摩托座椅和把手,猛的将摩托从沙地中拔起,帮他放到了干净的地方,顺手将座椅上的沙土扫干净,将马背上的水袋递给他,似乎是觉得他的口音亲切,巴太下意识的帮了他很多
“朋友,我叫高晓亮,你人真不错哦,我一路从乌鲁木齐赶过来,绕了这边好几圈了”
高晓亮从沙地中站起来,跺了两下脚,又坐回摩托车,油门踩响,准备顺着雪山的方向走,把手刚要转动,一巴掌突然拍在他的肩膀上,高晓亮一颤,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背包,将装了钱的包往怀里揣,看向巴太的眼神开始警惕,巴太很快将手收回:“你看见过…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吗?就在仙女湾附近,长头发,编成辫子放在后面”
他在自己的头上比了几下,将你的特点无巨细的说出来,越说眼睛越红,害怕他说看见过毫无生气的你,也害怕他说没有见过你
巴太渐渐安静下来,后悔问他了,过了一会,高晓亮摇了摇头:“没见过”,他向巴太笑着打了个招呼,就骑着摩托离开了
摩托离开很远,高晓亮好奇的转身,发现巴太还站在原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在向远处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瞧着挺可怜,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人不错,就是有点傻,这大情种要是遇上我妹,不得被骗的内裤都不剩”他摸了下包里的钱,心里踏实不少,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了,还好他只爱钱
高晓亮向雪山的方向走了很久,摩托走沙地没有骆驼方便,沙土卡住引擎,他时不时就要下来疏通,天色开始暗下来,他找了个极偏僻的地方,连动物都没有,高晓亮准备扎个帐篷休息,他将摩托停下,一脚踩在沙土堆上,一脚踩在摩托座椅,拿着包翻着带过来的吃食
巴太递过来的水袋他故意没有还回去,此刻正好补充水源,他仰头喝了点,撕下带过来的鸡肉刚要塞进嘴里,身后的沙堆下,突然不时传来“沙沙”的怪异蹭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那仁有狼,他唾骂了一句,随手捡了根木棍,走过去检查,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什么破地方”他又坐回摩托,开始撕着他带过来的鸡肉吃,沙地走了一天,他太饿,吃的急,几块带着骨头的鸡头块掉在地上,他顺脚踢远了,拿着水袋又喝了几口,袖子擦干唇边的水渍,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头上若隐若现的星星
“这破地上,也就剩景还值得人一看了”高晓亮长叹了口气,再低下头时,看着一个浑身裹着泥浆的,个子不高的人趴在地上,勉强能辨认出来是个人形,像个谁家赶出来的要饭的小女孩,捡着他扔下的食物吃,那食物占满尘土,女孩也不在意的急迫的往嘴里塞,没嚼几下就立刻咽了
高晓亮歪着身子观察了一会,那个小孩也没什么攻击性,就是趴在地上像条流浪狗一样到处摸索着地上的食物,高晓亮又撕了几块肉,往前走了几步,扔在地上,距离有些远了,那个女孩像是受了点伤,挣扎了一会也没站起来,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一把抓住那块肉,也不在乎捧了半手的沙子,就又塞进嘴里
骨头,沙子和肉一起咽下去,噎着厉害,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响起,女孩似乎怕食物被吐出来,紧紧捂着嘴
高晓亮揉了揉眼睛,心有点酸,他拿了巴太的水袋递过去,那个女孩接过来大口的咽下去,高晓亮打量着自己的帐篷,地方够,应该能收留她一晚上
“你不是聋哑人吧,听得见我说什么吗?”
“……能”那个女孩废了半天力气才将食物咽下去,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我跟你讲哦,我有个妹妹和你这么大,我看你可怜,发慈悲收留你一个晚上,你可别偷我东西”高晓亮将帐篷拿出来,娴熟的在沙地钉着地基,警告了几句,发现身后的人没了声音
转过身看见,那个女孩在沙地中将自己缩成一团,抓了几把沙子往身上扬,似乎想取暖,借着灯光看,才发现她的衣服破了很多口子,冰冷的沙泥就这么顺着破口灌进去,她的手背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得血痕
女孩将双手合十,不停的搓着,放在唇边呵气,高晓亮也加快了搭帐篷的速度,准备生个火,给她烤一会
“我那个妹妹,叫西临春,挺漂亮的,爱美,总爱穿华丽漂亮的衣服,整天收拾的干干净净,现在应该是谁家的新媳妇,同样是姑娘,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那个女孩羡慕的点着头,呢喃了几声:“真好…衣着华丽的新媳妇……西……西什么?”
女孩回光返照似的突然坐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高晓亮:“你说西谁?”
你将遮住眼睛的泥土擦下去,才看清面前人的五官
“西临春啊,你认识?”高晓亮停下动作,这声音异常耳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回过神打量着蜷缩在沙地上的人,他揉了揉眼睛,拿着水袋捧了一把水,扬在你的脸上,随手搓了搓,才看清被遮在淤泥下的五官
随后,高晓亮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音和挥洒下来的眼泪一起扭曲的像是谁家死人了:“哥——!!!亲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