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Аллатаала (真主安拉)”巴太此生第一次念这么多遍真主的名字来抚平内心的不安和愧疚,他迅速冲到羊圈外,将拴羊的木栅栏打开,确保羊能尽可能多的安全跑出去,紧接着手中燃了一把火?
屋外的人进入你的房间,刚准备把脉看诊,苏力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窗外越来越旺的大火,将草原的夜都燃的炽红
巴太犹豫了很久,始终不舍得点燃马圈,只能牺牲这些羊了:“Келзжнеотпенкресзойлардытару (快来救火!救羊)”
苏力坦几个人停止了给你看病,他们冲出房间边吼着人来,边冲到水缸旁打水救火,感怀新生儿降临的眼泪瞬间被火烤干,苏力坦的额头因不停泼水救火已经遍布了一层冷汗,瞳孔也布满血丝
巴太在嘈杂的人群中慢慢向后退,一巴掌轻轻打在自己脸上,声音不敢太大:“ке, кешрз, Алла, кешрз, ойларым, кемрз (我的父亲,对不起,我的真主,对不起,我的羊,对不起)”
窗外的叫嚷声震耳欲聋,烈火浓烟在苏力坦的院子里点燃,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救火,四处弥漫的刺鼻味道让人窒息,烧似乎退了些,你从床榻上醒来,有些晃了神,巴太站在你房间的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的看向窗外,还好火势够烈,一时半会扑不灭
“巴太…我做了个噩梦……”巴太没听见你的声音,你又试着叫了几声,他回过神来看向你,走到你身边,掌心盖住你的额头,试了□□温,降了不少,命还真大,竟然真的自己缓过来了:“什么梦?”
“我梦见我像个傻子一样,给别人塞了两千多,吓死我了,还好只是个梦”
他拿了根温度计递给你,又向窗外打量,火势太过突然,宾客都离开了,救火的人不多,那个会看病的女人一直在忙着端水,等火扑灭应该也筋疲力尽的没心思再给你看病了,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啊,那不是梦”
你似乎恢复了点力气,很快从床榻上爬起来,倒了碗热水喝了几口:“什么不是梦?”
一碗热水喝完,你拿了条毛巾擦脸,又倒了一碗水端在手里,动作猛的一顿,不是……梦!!
双手突然剧烈颤抖到连碗都捧不住,瓷片在你脚边四分五裂,你慌乱的摸自己的衣袋,换下来的湿衣物丢在了床榻一旁,你手脚并用的爬上去,找了几遍,所有的钱都没了
“啊——!!”巴太的身体因为身后的尖锐哭喊轻轻一颤,你的身体突然僵住,笔直的从床榻上摔下去,巴太冲上来扶住你,身体像是被抽离了支撑的骨头:“钱!我的钱……”
白天时的回忆慢慢复刻在你的眼前,你使力推开他,指向他的手臂都在剧烈颤抖,像个怒极攻心的老学究:“混蛋!我掏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没阻止你?”巴太抬起手也指向自己
你坐在地上哭,身体好像不停指示,怎么都站不起来,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直接被巴太毒死,他抿着唇,看着你撒泼的样子,想笑又觉得应该忍住,他想扶起你,又被你再次推开,你扶着床榻勉强爬起来,身形左右摇晃着,想向门外走,袖子擦在脸上,又止不住源源不断的眼泪
“门槛!小心……”
他还没说完,你左右脚绊在一起,因忘记踏门槛而摔的很远,他双臂扶着腰,站在你面前,看似在担心,眉眼中又逐渐浮现难以压制的笑意,你指着他的方向,一边爬着站起来,一边哭着骂:“你们骗子,全家都是骗子,骗我钱”
巴太是煞星…阿勒泰克你,…走,必须马上就走……
哭声太乱,他也没听清你在念叨什么,门外苏力坦和托肯因人手不够又向巴太喊了几声,他拿了一条湿毛巾搭在肩膀,临走时又和你说了一句:“天亮应该就有烤羊吃了,你也别太难受”
门外的人都在救火,无暇顾及你,你随意找了个背包,装了些衣服,想翻出点钱带走,却发现巴太的家里也没什么存款,你摸到了托肯的房间,孩子们还在睡觉,你的视线很快床头柜上嵌着珍珠的红盒子,小心的取下来,打开是个嵌满珠宝的头冠,像是托肯的嫁妆,或许能值不少钱
你连同那个红木盒一起塞进了背包中,趁着没人的夜色离开了苏力坦的毡房
一时脑抽,才信了高晓亮那混蛋的鬼话,大老远地跑到这来这“民风淳朴”的地方,把自己的钱全骗没了
身后苏力坦家的羊圈,接二连三的传来木头断裂闷响里,火势越卷越高,混杂着破空的刺耳尖啸,浓烟扑面,人群发出阵阵咳嗽声,你顺着来时的方向跑
早上的云雾初升,阴云承不住湿气重压,越来越多的雨滴砸向草原,似乎是只为了灭火的太阳雨,只迅速泼了一阵,水雾朦胧间又很快云雨初歇
你已经跑了很远,布拉克的人烟不多,这个时间大多都在赶马放牧,这一路你也没遇到什么人,突然没来由地心慌,放缓了脚步
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已然从右后方蹿出
你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停下脚步,发根被猛的一扯,你踉跄了两步,才发现一柄箭射穿了你发尾绑住发丝的布条,就这样将你的头发高高钉在树皮上
你踮着脚勉强扶住头发,想拔下那柄箭,拽了几次,纹丝不动,你心头一惊,迅速喊出声:“大哥!您认识苏力坦吗?或者您认识巴太吗?你们应该认识吧,都是自己人……”
阿勒泰只是穷乡僻壤,原来这边真的有劫道杀人抢钱的,你的头发被钉的很高,勉强踮着脚,想转过身和身后的人迂回一会,发现头发被扯的很疼,根本就没有空间转身
身后坐在马背上的影子悠哉的将弓摆弄了几下,又安上了一柄箭,拉弓,箭矢飞出,精准的射在你侧的树干上,箭风刮的皮肤很疼,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哥!我来这就是想混口饭吃,我哥出了车祸没钱治病,我好不容易来这边就想谋个生路,您行行好,我真的没钱……”
报了苏力坦和巴太的名字,身后的人根本不买账,你又开始哭着卖惨。直到那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慢慢走向你
草丛在他的脚下被压平,发出湿碎的摩擦声,离你越来越近
你惊魂未甫,双手还握着被吊起的头发,眼见那一道“黑影”正散漫地穿过草丛,最后站在你的身后,挨的很近,你甚至能感觉到,那道凝视你的视线,在仔细的打量着你的背影,你头皮发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哥……您缺女人吗?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您换个人吧要不……我还有绝症,活不了多久了”
他因你的话控制不住的嗤笑着,隔着雨雾,你看见他抬起了手,离你的身体越来越近,最后摸上了你脖颈,顺着脖颈向下,指尖探入衣襟,感受着粗糙温热的指腹在肌肤上游走,你瑟缩着脖颈喊了一声:“救命——”
“你脖子上有蜘蛛”他只手举在你的面前,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只硬币大小的蜘蛛,以为你会止住叫喊,换来的却是类似爆鸣的尖锐哭声,他将蜘蛛扔的很远,捂着耳朵向后躲了几步,身后的棕马也乱了步子
“别害怕!Жасы бала(好孩子)”
“巴太!是你吗,我不怕,你把箭拔下来”冷静下来,你发现身后的声音有些耳熟,身后那人将钉住你发尾的箭矢拔出来,你揉着头发转过身
巴太将箭握在手里,向那匹棕马走过去,轻柔的抚摸着马鬃:“我是在安慰我的马不要怕。你小点声,吓到我的马了”
他握住鬃毛,跨上马背,指尖摆弄着箭矢,他时不时对准不停闪躲的你:“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什么三个孩子的妈?绝症?哥哥出车祸?骗子”
来的路上,就听有人传言苏力坦杀过人,巴太刚刚射出的那几箭稳准狠,你开始后怕,捏着背包的手不敢放开,辩驳的声音微弱到自己都听不清:“不是…我刚刚为了求生,情急之下才瞎说……”
巴太对准你的箭没有收回,他向你抬了抬下颚:“包里的红盒子拿出来”,他的腿踢了下马肚子,突然一声长鸣猝不及防,背包掉在地上,你不敢再捡起来
“巴太!你他妈………箭看起来好锋利啊……”你骂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下阳光下闪着银亮的箭正对准你的额头,只要他放手,你就再也走不出这片草原了……
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牧区的雨来的很匆忙,压顶的乌云又逐渐拢罩,雨势也开始朦胧
“两千,我会慢慢还给你,我再多给你一千,之前说好的,你要留到秋天,我父亲对这个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你如果这么走了,他会很伤心,所以秋天我再想办法送你走,还有,我嫂子的嫁妆你得还回去”
“你看看你们家那个要杀人的样子,你们家克我,我的钱现在已经赔光了,你凭什么让我回去,我不走你还能绑我吗……”
他将箭收回,拽住马缰往你的身边走了几步,弯下腰,向你伸出手,你没动,还是警惕的看向他,直到巴太又加了一句:“我可以再多给你三千,连本带利,一共五千”
……
“巴太,我真的很喜欢你们家,尤其是托肯嫂子,她人真的非常好,你知道吗,还有这边的民风淳朴,我在外面真的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你很快跑了几步,握住他的手,往马背上爬,他右手揽住你的腰,一把将你抱到身前
棕马慢悠的赶回了苏力坦家的方向,一路你都在喋喋不休的夸赞着巴太一家的和谐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