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其两眼放光，把金卡抓在嘴边咬了咬。
蔓延看他爹馋涎欲滴怂样儿，腹诽着，要不我们是父子，连爱财如命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儿子，你别是把‘见底儿’的玩意儿糊弄我吧？”
“不要拉倒！”儿子作式要收回物件。
曾其手疾眼快地把东西塞进了裤袋，故作潇洒地抓了把头发，“今天吉星高照，两条腿都给老子跑断了。”
给钱的是老子，你特么是要钱的孙子。
还是那个女孩子，在门口躬身送客，“您慢走，欢迎下次——”
她用余光瞥到蔓延一脸糗地瞪视着男人的背影，只得把后头的话又吞咽了回去。
“你煮的咖啡味道非常好，希望下次还能碰上这么温柔可人的小妹妹。”
你大爷的，蔓延自己跟自己较劲，曾其的要是再来搅浑水，他第一个把“扫把星”扔出去。
一抬头，只见鲜梣正扶着栏杆往下瞅他。
“蔓延，上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蔓延摇了摇头，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鲜氏营造的大门。
他一出门就隐身在大楼的背阴处，烟刚点上，松鼠的电话就来了。
【蔓延：你跟哪儿呢？】
【勾凇：网吧网吧我的家，有吃有喝还有榻，困了立马来一觉。】
【蔓延：别扯淡，给你个挣钱的活儿。】
【勾凇：搬砖搬瓦我可不去。】
你倒想去呢，营造哪有砖瓦叫你倒腾。
【蔓延：你去给我盯个人。】
【勾凇：谁惹着你了，哥几个废了他！】
【蔓延：跟踪我老爸，你要是敢废了他，我给你敲锣打鼓还戴大红花，外带一年的生活费。】
【勾凇：操！你不弑父，让我来，嫌我命太硬了是不？】
【蔓延：别特么废话一箩筐，把他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行动坐卧都给我记录下来。】
【勾凇：我手头儿有点紧，找人办事，怎么也得孝敬一杯奶茶啥的。】
【蔓延：我看你上辈子是给穷死的，除了认钱还有点别的不？】
嘴上说一套，给兄弟花起钱来，蔓延半点不手软。
广行提着两袋子东西急匆匆跑来。
“大师傅刚出锅的，趁热赶紧吃。”
“鲜梣叫你送来的？”蔓延漫不经心地把烟头弹进附近的垃圾桶。
秘书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尾的话，“鲜总对你很是寄予厚望，他不想说太多，怕年轻人有反感。”
“我——”蔓延顿住了。“我天生脑子笨，比不得鲜梣。”
别人对你越好，你的心里越会有愧疚。
有愧疚是一回事，把实话讲出来，则需要勇气。
蔓延很有自知之明，他作不了假来骗取恩人的感情。
他是一个很实诚的男孩，我菜，我承认，但我不会伪·装成我很棒的样子来吸引他人的目光和施舍。
“鲜梣有他的苦恼，太优秀的孩子累更多。”
广行秘书说起话来总是能入人耳，怪不得在鲜总身边待这么久。
“鲜先生也不是想要你有多优秀，只要把人做对就行。”
“我不做坏事。”
广行接到一个电话，跟那头说了几句，又问，“新房子住得还习惯吗？请个阿姨给你做饭收拾家务什么的？”
“不用，我爱吃餐馆，有空自己做整理挺好的。”
即将进入高三，在鲜辈的强烈要求之下，蔓延才搬离了勾凇家的老房子，住进延鹤一中附近一栋独立的两层小别墅里头，上下学极为方便。
跟蔓延感情最深的不是爸爸，不是爷爷，也不是现在的监护人鲜辈，而是陈奶奶，还有她的大孙子勾凇。
陈奶奶把他拉扯成人。付出真心，于是得到了小孩子的认可。
拎着两袋子吃食，蔓延的眼眶又热乎起来，叫了车，直奔老街而去。
地处繁华市中心之外的陋巷，加上堵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大堂出口只有一乘电梯，人太多，挤不下，蔓延拎着东西，“噔噔噔”地跑上了七楼。
客厅的门开着，奶奶坐在小凳子上摘毛豆。
“奶奶！”
陈秀应奶奶戴着老花镜，知道是另外一个宝贝大孙子来看她了，高兴得就要站起来，“小延，今儿你可来巧了。”
蔓延把奶奶扶住，“您歇歇吧。”
“奶奶做得动啊，你学习忙，外头吃得不顺口我这儿还管饭。”
“您该享享清福了。”
蔓延把奶奶搀到水池子那儿洗手。
“唉，就你们这两个祸害叫我不省心的，死了我都闭不上眼。”
蔓延抿嘴乐。
“还笑，气死人不偿命！”
祖孙俩吃过饭一起摘毛豆。
“您怎么想起吃这口儿啊？”
“是你燕大叔大婶来看我，他们给捎来的。”奶奶又道，“鲜梣也爱吃这个。”
他爱吃的东西多了，鲜家啥给他弄不来？您别老操少爷的心。
这话可让奶奶不爱听了，“人家有是人家的，你送是你的。你有真情，人家必会有真意给你。”
蔓延撇嘴，心里虽然不服，但嘴上也不敢跟奶奶硬杠。
奶奶用盐水五香煮了满满一大盆的毛豆角，老人很郑重地分别装在三个不同分量的保鲜盒里，嘱咐着他，“最大的这盒是给你鲜爸爸的，小点的给鲜梣，剩下的你吃。”
“奶奶，您咋还搞区别待遇啊！”
“叫你咋做咋做，奶奶心里有数就完了。”
蔓延临走之前又被奶奶拽住，“小延，我岁数大了，再也追不动你们了，你带着小凇可千万别在外边捅篓子啊！”
“除了学习的事我帮不了他，别的我跟您打保证，他有事，我提着头来见您。”
奶奶用粗糙的手掌扇风，“别说晦气话，我们小凇不是那念书的秧子，将来能学点手艺啥的把自己养活了就成。”
我们不但要把自己养活，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呐。
蔓延捧着几盒“大礼”，一天之内两次来到营造大厦。他当然不肯二劲宫，跟门警打过招呼。
“我不进去了。”
门警接过东西，有点茫然，“曾少，鲜少撂话了，你来了就喊他。”
“不了，我还有事。”
三盒毛豆，他一盒没留，不能拂奶奶的心意，让鲜梣吃了这些，把自己都变成毛豆最好，绿油油的，指定会冒极光。
回到家里，弄了一身臭汗的他脱掉满是洞洞的T恤和牛仔裤，洗了个热水澡。
他对着镜子，不经意间欣赏自己的尊容，抓了抓亚麻棕的头发，想起白天鲜梣说的话，心里不知是受用还是有闷气。
如果他把头发染成奶奶灰，鲜梣百分百会剪光他的万千青丝。
不是怕他，这是鲜梣对他的负责，他懂。
鲜梣继承了鲜爸爸身上的优秀特质，做事认真，几乎到瘆人的地步。
他不能容忍别人的玩世不恭，更不能容忍他人不珍惜生命的机会。
鲜爸爸凭借顽强的毅力才读上了美院，身边又总是有支持的人跟进着，才一步步在竞争激烈的市场打磨当中建构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鲜梣以爸爸为榜样，也以他为目标，既然生于热闹，就要出彩于繁华。
勾凇突然来电，打破了他的无端遐想。
一连串的图片发过来，是曾其与一个外籍金发中年男亲密的镜头。
【勾凇：操，你爸喜欢男人，他不是有好几个女朋友吗？】
【蔓延：他们这是在哪儿？】
视频电话里又有一张长得不差的脸闪进来。
【包筝：曾哥，看你老爹这副德行，我忽然骄傲起来，最起码我有一个超正常的的爸爸，虽然厉害了一点儿，但目前还是叫一个女孩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插播”的这个男生跟鲜梣是发小，他爸爸包答是营造的一个项目经理，很得鲜辈重用。
【蔓延：将来包大人要是给你整出弟弟妹妹来，你大可以在我们群里嘚瑟了。】
【包筝：好说好说，先入为主，我爸怎么疼我你们谁也没得比。】
镜头里横出一只铁拳，砸向了包筝。
【勾凇：傻叉！当着矬cuó人不说矮话，我没爹没妈的，就算了。我们小延可是上有鲜大总裁疼爱，下有鲜少罩着的。】
【蔓延：快说，曾其身在何处？】
蔓延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吼。
【勾凇：@酒吧。】
【蔓延：位置发给我。】
【包筝：我们俩人儿就在这儿等你呢。】
蔓延去衣柜那里翻找衣服。
他个人在过去很少买新衣服穿，怕花钱是一方面，再说上学都有校服，浪费钱干嘛。
但鲜梣对穿着很是讲究，自打搬进新房，他给蔓延买了一年四季都穿得到的衣服。
蔓延一件儿不动，就让它们静静地挂在柜子落尘。
多年养成的习惯，穿不来新衣服，还是破旧的衣裳绑在身上舒服，自在，没有更多限制。
挑来挑去，一件黑色卫衣，搭配一条宝蓝色的牛仔裤，又捞了双全新的运动鞋。
撕标签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看价码，他后背凉得直咋舌，姓鲜的少爷真特么大手笔，就这么三件套，加起来小一万了。
到达了目的地，酒吧门卫要查身份证。
“未成年人不能入内。”
卧槽，勾凇和包子那俩货是咋进去的？
还踏马狐朋狗友呢，闹了半天，最关键的问题都没给解决。
忽然旁边伸过一只手，“给我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