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好像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江夏,给你水!”顾不上什么暧昧气氛的周景阳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拍着面前俯身咳嗽的人,余光瞥见床头柜上还放着半杯水,又连忙将杯子递上前。
江夏背过身急促喘息着连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压下了胸口翻滚着的凉气,这才接过周景阳又跑出去装好的温水和递过来的纸巾。
可没想到咳嗽的动静太大,江夏喝了一口水的功夫,原先被王阿姨哄睡着的小可乐又皱着鼻子哭着醒了过来。
随着小可乐一天天长大,她折磨人的功力也愈发见长。
不久前她的哭闹还只是定点输出,自从会爬了以后,小可乐的魔音攻击就载入了导航系统,满屋子里输出立体声环绕音。
幸好这老小区的隔音做得比较好,不然江夏真怕邻居被吵得闹上门来。
一听到小可乐哭着醒过来,江夏也顾不上喝水了,随手放下水杯就要起身去抱孩子。
他可要赶紧止住小可乐的魔音攻击,尽快把她哄睡着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
周景阳也是深受小可乐魔音摧残的受害者,当即也头疼了起来,凑到抱起了孩子的江夏身边跟着哄人。
“小可乐,乐乐,是饿了还是渴了?”
“要喝奶粉吗?还是要玩具?”
“小可乐不哭了,你最乖了。”
……
在哄孩子这件事上,江夏向来只会抱着她晃一晃拍一拍,最多再揉揉她的小手转移注意力。
而周景阳会的则花样多了,不仅好言好语温声地哄着,还会准备好各种果泥辅食奶粉和玩具,哄人的话从小可乐叫到小祖宗,甚至还会唱些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摇篮曲。
虽然周景阳那五音不全的歌声没比小可乐的魔音好听多少,每次听得江夏都欲言又止地想要阻止,但神奇的是对小可乐竟然真的有些用。
每次周景阳一唱摇篮曲,小可乐哭喊的声音就会开始变小,然后睁着擒满泪光的大眼睛盯着唱歌的周景阳,不一会儿就眨巴着眼睛打起了哈欠,没一会儿便渐渐睡过去了。
听着周景阳不知道跑调到哪的歌声,江夏忍不住侧过脸,看似有些痛苦地锁着眉,抿着唇压下了想要开口的话。
他甚至都要觉得小可乐是没听过正常的摇篮曲,才会被周景阳的歌声吸引。
察觉到怀里闹腾的动静越来越小,江夏又轻轻拍了拍孩子,动作小心地将闭上了眼的小可乐抱回了婴儿床上。
一旁的周景阳也声音轻柔地结束了一首摇篮曲,轻手轻脚地抬起被子盖在了小可乐身上。
看到折磨人的小祖宗终于睡着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轻声松了口气。
看到身旁的人同步一致的动作,周景阳盛满了似水柔情的目光顺势移到了江夏身上。
深秋的夜色下,鹅黄暖光渡着丝缕飘荡的温馨暖意,倾落在两人四目相对的神色中。
昏黄灯光下,江夏凝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眉眼深深刻入了周景阳的眼中,让他不禁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流逝。
就停留在这温馨的一瞬,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
然而下一秒,江夏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与周景阳对视的目光,敛下了看不清表情的眉目。
空气中积蓄起的暖意都好像随着江夏的动作停滞了下来,让周景阳不禁心里一抖,无声地注视着两人之间快速划过的片缕温馨。
这天之后,周景阳就发现了江夏若有若无地在避开和他的接触。
不仅连续好多天都没有说上话,他费尽心思准备的饭菜也连遭冷遇。
难得有一次周景阳撞见刚从学校回来的江夏,他强装没事人一样招呼着一起吃晚饭,结果抱着书的江夏却态度疏离地说自己在学校吃过了,去厨房给江乐冲了奶粉就关上了卧室的门。
周景阳知道江夏的法考就在这个月,看他每天除了照顾江乐就是窝在房间争分夺秒地复习考试,握紧的拳不禁又松了下来,轻声叹了口气,将桌上冷掉的饭菜倒进了垃圾桶。
因为有了王阿姨帮忙照顾江乐,周景阳能插手的事情也越发少了起来。加上母亲刚做完手术,这段时间他都要抽时间去陪护,最近和江夏真是连一面都碰不上。
不大的两间卧室似乎有着结界一样,让周景阳恍惚觉得三人间温馨相处的画面像是做梦一样,抱着孩子冲他笑着的江夏好像他幻想出来的美梦一般,转瞬间就变成了冷眼嫌恶的疏离背影。
一开始他还拿江夏复习考试太忙为理由自欺欺人,直到那天江夏考完试,他特意提前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早早地去了考场接人,准备给江夏一个惊喜。
结果等到了考试结束的周景阳刚下车,抬头就看到了教学楼前逆着光缓步走过来的江夏。
深秋午后,风中夹杂着些飘落的落叶,落日前的最后几抹霞光飘然挥洒在万丈天际上,染得嘴角挂着笑的江夏也温柔了许多。
金黄余晖好似融化了江夏身上的冷淡冰层,映衬得他清秀的面容更加耀眼。
周景阳怔愣地看着几米远外的人,看着他侧着头对着身旁的人笑得一脸轻松自在。
走在江夏身旁的宋如辰一手拿着水,同样一脸笑容,眉目兴奋地靠近在江夏身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说话间,江夏顺手接过了宋如辰递给他的水。拧开来正要喝水的时候,宋如辰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伸手将落在他发间的一片落叶轻轻捻了下来。
江夏跟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笑了笑没太在意地仰头喝了口水。
站在车旁的周景阳看着两人亲切自然的动作,看着那两张神似的面容上流露出的自在笑容,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只知道宋如辰时常去学校找江夏,也带着宋阿姨去见过江夏,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变得这么亲密无间起来。
他曾经那么渴望宋如辰的笑容,现在却忍不住在心底生发出嫉妒的滋味。
他嫉妒宋如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江夏的笑容,嫉妒宋如辰轻而易举地以亲人的身份离他那么近。
深秋的风早已没有丝毫暖意,萧瑟入骨的冰凉萦绕在周景阳的身旁,让他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刺眼至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听到随着落叶飘过的风中远远地荡过一句笑意满怀的话音:“哥,今天我请客,庆祝你考完试。”
江夏清亮中带着丝疲惫慵懒的声音随之也飘荡在风中,“哪有弟弟请哥哥的。”
周景阳没有回家,那一桌为江夏精心准备好的饭菜连动都没有动。
他径直去了许久没有涉足的酒吧,一瓶接着一瓶,喝到醉死在沙发上。最后还是酒吧的服务员叫来了秦卓,才把人带了回去。
秦卓没有多说什么,又担心半夜回去打扰江夏和孩子,只能无奈叹着气,把人扶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周景阳喃喃自语着杂乱无章的醉话,扶着人的秦卓被迫听了半天,终于在寒风中听清了周景阳反复念叨着的声音:
“江夏……为什么……”
可惜江夏听不到,也不想听。
自从发现周景阳和自己之间偶尔迸发出的微妙氛围后,他沉默着选择了避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不时就头疼的他,会在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恍惚几瞬,无法控制的脑海会猝然挤入几帧破碎的杂乱画面,激起混乱无序的蓬勃浪潮,拍打着他抽痛的神经。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桌上的酒倾洒了一地,熟悉的身影交叠拥抱着接吻,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上了一枚闪着银光的古朴戒指。
迎着戒指上闪烁的银光,下一秒的画面骤然温馨起来,拥入满怀的玫瑰花下,十指相握的双手连指尖都泛起微红。
然而那抹微红却愈来愈鲜艳,猛然间犹如淋漓鲜血,如同暴雨一样砸落在他的身上,拉着他坠入满目黑红的无边深渊。
破碎的画面里不停闪现着熟悉的身形,但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阵阵被攥紧心脏般的难捱。
江夏似乎隐隐察觉到,自己尚未找回的记忆肯定和这人有着关系。
而周景阳那些无意间越界的触碰,早已超过了室友乃至朋友间的关系,让他无法回应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所以江夏没有犹豫地选择了避开。
原本是有意无意地减少了见面,但等他过了法考在学长的律所找了个实习,每天光是律所家里两头跑,就已经让他忙得再也顾不上周景阳这号人了。
这天他刚加班完回来,喝了杯温水压了下身上的寒气,揉着太阳穴去了卧室。
看到已经被王阿姨哄睡着的江乐正睡得安稳,他终于松了口气,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为了刚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江夏已经连着好几天都在熬夜整理材料,连降温了都没有注意到,还被迫淋了半路的雨,身上都湿了大半。
睡不够的疲惫加上淋了雨,太阳穴突突地刺痛让他不得不正视即将要感冒的现实。
马上就要出差庭审,江夏还不能让自己现在就病倒。
翻出来几片感冒药吃下,江夏又给自己放了水,打算在浴缸里泡个澡,争取把寒气驱一下,压制住即将感冒的症状。
说起来这老房子里的浴缸,还是早些年老教授的女儿为了他洗澡方便特意改造的,不大的浴缸刚好够一个人躺下,很有点日式浴室的风格。
江夏自己洗澡很少用到这个浴缸,平常都是王阿姨给江乐洗澡才用得上,偶尔还会让她在里面玩会儿水。
难得用一次浴缸的江夏调了半天水温,好不容易放好了水的他快速冲了澡,抬脚跨入了浴缸。
本来只是想稍微泡着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温热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浸润到江夏身上,蒸得他连眼皮都无力睁开,水汽迷蒙中昏昏欲睡起来。
于是好几天没有回来的周景阳,一推门就看到了浴室里裸着身子仰靠在浴缸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