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宋如辰歇斯底里的话,站在一旁的周景阳比病床上的江夏还要震惊。
尚未彻底消化江夏失忆了事实的他,又被宋如辰抛出的话惊得脸色剧变。
“你说什么?!江夏怎么会是你哥?!”
他的脑中迅速闪过刘文贺和江夏在楼梯间争吵的画面,两人口中的“宋如星”,犹如潘多拉宝盒中的魔咒一样,忽远忽近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你怎么,会有个哥哥……”
胸口一阵闷痛,像是坠入无边海洋的周景阳顿时感受到溺水般的窒息,快要无法呼吸。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么多年对宋如辰倾注一切的爱慕,那是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后,就不可自拔地想要成为他的朋友,更是在那场近乎让两人丧命的火灾中,在生死间结下了不可磨灭的情谊。
他的心中一片慌乱,像是站不稳一样无措地扶住了身旁的椅子。
他从不知道宋如辰竟然还有个哥哥……甚至叫“宋如星”。
“星儿”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就像是飞镖一样,从尘封多年的泛黄记忆中穿透了时光,直直射在了他的心口。
随着涌现而出的尘封过往,眼前的一切忽然模糊起来。
转瞬而起的是肆虐舔舐着屋顶的大火,朝着跑过来的他无情扑来,空气中浓郁的热浪烤灼着尚且不足一米高的周景阳。
他努力伸着脖子,朝着楼梯上火势猛烈的方向卖力高声喊着:“星儿!星儿!”
四岁的周景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火,就好像恶龙喷张的巨嘴,无情地吞噬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才跟着来宋家做客的爸妈进门,滚滚黑烟就已经弥漫到了门外,大喊着“着火了”的人从小洋楼里跑了出来。
周景阳的母亲舒茹急忙拉住了跑出来的人,连忙问道:“怎么回事?里面还有人吗?都跑出来了吗?!”
被拉住的人衣服烧黑了一片,脸上蹭着灰,惊恐不已地拉住舒茹的手,“着火,着火了!快救人!星儿还在里面!”
舒茹一听就急了,二话不说就想冲进去救人,却被周父一把拉住了胳膊,往身后扯去,“这么大火!你进去不是找死吗?!快打119,找人来灭火啊!”
“好,好,先打火警!”舒茹急得满头大汗,慌张地在包里翻手机。
结果她一低头,一直牵在她手里的周景阳却不见了人影,吓得她直接将手机掉在了地上,“景阳呢?!景阳怎么不见了?!”
一旁抻着脑袋观察火势的周父却猛然从原地跳了起来,冲着前方咆哮着:“景阳!你给我回来!!”
原来周景阳听到“星儿”还在房子里面,不知道大火威力的他趁着爸妈手忙脚乱,松开了拉着母亲的手,想也没想就从侧门跑了进去。
懵懂的他隐约知道大门里火势很危险,于是看上了还在跑出来人的侧门,迈着步子转身就跑了进去,连父亲的怒喝咆哮也被他置若罔闻地扔在了身后。
他要去找星儿!星儿还在里面没出来!
进了门的周景阳凭借着记忆,一边高声喊着“星儿”的名字,一边钻进每一间屋子找人。
他不知道星儿的房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一路上越往里又都是浓烟弥漫,呛得他不停咳嗽,眼睛连路都快要看不清。
他只能拼命喊着“星儿”的名字,用力挥着眼前愈发浓郁的黑烟,不管不顾地奋力跑向最里面的房间。
周景阳费力拧开房门,直接撞着门冲了进去,胡乱跌在了地上。
“星儿!星儿!”他呛着咳嗽,哑着嗓子勉力对着屋里喊着。
结果黑烟缭绕中,一道矫健身影“唰”地一下从他脚边掠过,吓得他差点又坐在了地上。
“星儿?!”
他急忙稳住身子,刚想要追出去就反应过来,这一闪而过的动静是上次他见到的那只小猫。
脑子一转,周景阳立马怀疑这可能是星儿的房间。
于是他紧张地又连忙喊了几声星儿的名字,结果却没有任何应答,除了缭绕浓郁的黑烟,什么动静都没有。
周景阳咬了咬牙,转身快步跑了出去,跑到火势席卷着就要扑下来的楼梯上,抬腿就要往上。
然而就在他刚抬脚要落在楼梯上,噼啪一声巨响,暴涨而下的火浪带着炙热的空气迎面猛扑了下来,滔天的火舌甚至擦着他的身子,将他从楼梯上掀翻下去,烧着了他的衣角。
感受到灼热刺骨的烫意,周景阳吓得大叫了几声,下意识滚在地上扑灭着衣服上的火。
一片狼籍的混乱中,他胡乱滚到了楼梯下,脸上蹭花了大片,黑灰相杂间还带着几道出了血的伤口。
来不及顾及脸上身上的伤势,周景阳咬着牙撑着胳膊就要努力爬起来。
就在他费力撑起来半边身子,即将坐起身的时候,腿边堆着的一片杂物中传来了微弱的口申口今声。
周景阳忍着身上的刺痛,迟疑了几秒,哑着嗓子咳嗽着喊了句:“星儿?是你吗?”
楼梯下空间有限,他不得已撑着胳膊,趴在地上朝着角落爬了过去。
等到他用力推开角落堆着的一箱杂物,看到靠在墙角瑟缩着身子的人,当即惊呼出声,”星儿!”
他急忙挤上前去,用沾满了灰的手费力地抱起了星儿的身子,踉跄地一点点将人抱出了逼仄狭窄的楼梯间。
四岁的周景阳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咬着牙半拖半抱,折腾了好半天,愣是将不省人事的星儿带出了楼梯间。
他将怀里的人放到墙边,自己也终于力竭地倒在了星儿的身上,不住地呛着咳嗽喘着气。
“喂,醒醒!”
感受到浓烟熏得他胸口发堵,周景阳急忙扶住星儿绵软无力的身子,摇着他的肩膀试图叫醒他。
楼梯间内的光线昏暗,现在摇着星儿的肩膀,周景阳才发现他的额头上流了好大一滩血迹,粘着到处蹭上的黑灰突兀地印在额角,吓人非常。
被星儿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周景阳大叫了一声,又抖着手从身上胡乱摸出口袋里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抚上了他额角的大滩血渍。
纯白无暇的手帕匍一碰上星儿的额角,指尖便传来了一阵无意识地颤栗,面前的人嗫嚅着,睁开了朦胧无神的双眼。
茫然的星儿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他眨着眼睛费力看清了身前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却被周景阳身后倾倒而下的柱子吓得脸色青白,瞳孔震颤。
他来不及反应,伸手一把就用力地推开了喜出望外猛然朝着他扑过来的人,将周景阳推倒在一旁的地上。
柱子“砰”地一声重响落地,星儿只觉得腿上瞬间就疼得没了知觉,横亘在眼前的柱子狠狠砸在了他的腿上。
而一旁的周景阳则是因为被星儿及时推开,没有照着头砸到背上,却也来不及彻底避开这被烧断的半人粗的柱子,一只胳膊被砸得瞬间骨折。
周景阳痛叫了一声,看着身旁被压住了腿的星儿,忍着剧痛将胳膊抽了出来,百般努力地用另一只手挪动着柱子。
他想尽办法又扯又推,用尽了小小的身子里所有的力量,咬牙切齿地挪着粗壮的柱子。
星儿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却也一起撑着胳膊推着柱子,直到两人身边的黑烟越来越浓郁,呛得人简直无法呼吸,才终于在距离的咳嗽声中挪动了柱子。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窒息的星儿意识逐渐模糊,他只记得自己靠着的胸膛有着让他安心的感觉。
周景阳半掺半抱地拉着星儿往外踉跄地跑出去,在被浓烟呛晕的最后关头,他仍然紧拉着怀里人的手,竭力望着不远处的门口,挣扎着迈出一步又一步。
“星儿———”
“景阳,你们在哪?”
直到他隐约中听到了母亲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用着嘶哑的嗓子应了几声,才彻底撑不住了似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