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炎一动不动地看着舒云。
舒云咀嚼果子的动作十分优雅,仿佛吃的不是野果,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在肆无忌惮的目光里,舒云咽下口里的果实,倏然将手里的果子塞进北炎嘴里,“有什么好看的!你要饿了,也吃点?”说着嗔怒的话,脸上浮现的是春风一样的笑意。
北炎也不禁微微扬起嘴角,目光稍稍偏开,不好意思再接着看下去。
他两口就把果子吃了,山里生长的野果有些青涩,他吃着却觉得甜美非常,不禁后悔自己吃那么快干什么,只能回味舌尖的那一点点味道。
还有正事没办呢!北炎暗暗提醒头脑发昏的自己。他们得决定今后的路线了,若是继续向北行进,难免会遇到山匪,可不向北,难道向南吗?这样他如何回北都?
他试探着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去梁关吗?”
舒云吃完果子,用大树叶里最后一点清水洗了洗手,北炎暗叹,真是个娇气人!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些,才能让舒云过的舒坦。
出乎北炎的意料,舒云竟然坚定地要继续向北走。
“为什么?”那样不是更危险吗?虽然正合北炎谋算,可舒云会被至于危险之地。
舒云真真假假地说道:“我们向北去梁关,梁关有驻军,山匪不敢猖狂,若是一路向南,具是深山丛林,山匪比我们更熟悉这里,我们更难逃脱。”
他边收拾行李边道:“更何况向北走,山匪在明,我们在暗,能躲过他们的搜查。”
若是梁关驻军有用,怎能让山匪嚣张至此!
北炎十分不认同舒云的观点,舒云不了解南北交界之处的复杂局势,那梁关驻军除非南国皇帝调动,他哪里会随意出城剿匪?
向北实在太过危险,若是只他一个,他自然愿意孤身一人冒险,甚至搞个埋伏把山匪歼灭,但现在他带着舒云,决计不能这般冒险,还是稳妥些好。
他反驳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向南走,向北太危险了。”紧接着他立即收拾起行李,“我们现在就走,这样能离山匪越远。”
怕舒云不同意他,北炎直接扛起舒云就走。
舒云昨日遭受了回摧残,拗不过北炎,哭笑不得地被扛走了。
舒云一拳锤在北炎的肩膀上,轻轻斥道:“土匪行径!”
他心想,陆炎是个从未经历过战场的江湖游侠,不明白兵不厌诈,越是出其不意兵行险招,对方愈是所料不及。
罢了,向北也有危险,向南未必就不安全,自己在路上留些记号,以便于周岩能快点找到他。
一贯清醒的舒云不知道,他已在暗中多次对北炎的行为做出无奈的退让。而北炎,一个在战场上有着敏锐嗅觉一往无前的战神,为了舒云,竟然躲避起战场来了。
舒云被北炎半抱在怀中,不适应地扭了扭,他毕竟不是柔弱之人,只是体力不及陆炎,他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北炎被舒云轻轻锤了一拳,不觉得疼,反而有些痒痒,两手握着舒云纤细腰身倏然将人悬空举起,吓得舒云又给了他两拳。
北炎和舒云平静地走了一日。
山林里静悄悄的,鸟鸣声也听不见了,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北炎靠着多年游走生死边缘的直觉倏得压着舒云倒向一侧,一只箭矢堪堪擦肩而过。
两人朝着旁边的丛林滚去,矮身躲藏,屏息凝神。
一队人手中举着刀剑在丛林深处现身,喝道:
“什么人?!”
两人躲在草丛里,心跳加快,这些人不少,有五六十人,其中一部分人行走间步履轻盈,身形矫健,不是普通山匪,更像是培养出来的杀手。
舒云抓着北炎的手用上了力气。
眼看着山匪近在眼前,提起剑朝着丛林中刺下,北炎闪身而出,一剑从下往上,刺入山匪喉中,他看也不看,抽剑而出,踹开尸体,向下一人砍去,杀气横生,如一柄绝世凶剑,朝着孱弱的对手砍下。
舒云喘着气,避开北炎在刀光剑影里穿梭的身影,正值夕阳落下,树林里昏暗模糊,身上的暗器不好瞄准,他暗中辅助,用即刻毙命的毒药,射向偷袭北炎的人,北炎愈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舒云未料到北炎武功如此之高,在南国也找不出几个能和陆炎媲美的高手。
一番激烈的厮杀,地上倒下了许多尸体,赭红血液浸润土地,浇灌了山中草木。
北炎终究是人,身上不免挂彩,更何况之前受的伤还没好,这次又崩裂开了。
舒云上前,扶住力竭的北炎,踩着暗红的土地坐在一棵树下,舒云心中自责愧疚,见到那些杀手,他知道,这些山匪必然与朝中有关,否则区区山匪怎么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他心疼地看着北炎身上绽裂的伤口,眼眶有些微红。
眼见舒云眼里水汽弥漫,北炎手忙脚乱,抚在舒云眼侧,连忙道:“你别伤心,我好好的呢。”连声叹气,“是我连累了你,若是向北走,就不会遇到伏击了。”
可此时若是向北,那些追赶不到他们的山匪怕是已经回头,若是继续向南,不免又遭伏击。
看着蒙在鼓里的北炎,舒云愈加内疚,他扶着北炎找了一处山洞,这处山洞不够隐蔽,只能做暂时休憩之所。
他们现在进退两难,体力不支,舒云决定无论如何在山洞休息一晚,处理好北炎的伤口在走。
若是上天不佑,让他殒命在此,他也认了。
两人不敢生火,抱在一次过了半夜,天色蒙蒙,外面忽地火光闪现,马儿嘶叫,人声喧闹。
“搜!给我搜!他们一定在这里!”
那向北的山匪头子,竟然返回来了!
两人瞬间惊醒,北炎起身拿着剑,一手抱住舒云,躲藏在山洞中。
这处山洞并不隐蔽,山匪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舒云抿着唇,山匪的目标是他,他轻抚了抚北炎的臂膀,示意他松开,自己出去,就能让北炎有一条生路。
北炎使劲拽着舒云,绝不放手,他看向舒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暗淡的山洞中仿佛是两颗会发光的星辰,具是留恋。
北炎一看,就知道舒云有什么打算,他直要将那细腕捏断,“你不许出去!”
“说罢,你到底藏了什么,让这些人追杀你?”
舒云一震,他是不是知道了?罢了,都到这时候了,说出来,两个人也能明明白白的赴死。
他张口还未出声,北炎接着道:“你把它交出去,我们和他们谈判。你先慢点出去,我出去俘虏了那山匪头子再说。”
北炎说的不错,山匪发现了山洞,站在山洞外,不敢进去,他们看到了那些伏击的同伴的惨状。
北炎就是要趁这个时候再震慑山匪一把,他坚定地移开舒云的手,目光临摹了一遍舒云美好的面孔,如果他死在这里,时也命也。
舒云抓不住他,咬着牙跟在北炎身后冲出山洞,山洞外集结几百山匪,二人怎么能是对手?
北炎失算了,那土匪头子武功竟也高强不已,若是全盛时期,自己能将人杀了,现在只是将他重伤,北炎便力竭了。
土匪头子一刀劈下,舒云猛然冲上前抱住北炎,紧闭双眼。
一只穿云箭踏着朝阳穿梭而来,横穿了土匪头子。
预料的疼痛没有传来,一声惨叫响彻森林。
二人睁开双眼,太阳已微微升起,一杆绣着“周”字的黑色旗帜在丛林中晃动。
那是梁关驻军周岩的军队特有的旗帜。
黑色甲兵像流水一样喷薄而出,很快,山匪就被剿灭了。
出乎北炎的意料,那些黑色甲兵没有走,快速像二人这里集结而来。
一个身形高大留着一把美髯的黑甲将军出列。
舒云轻拍了拍北炎的肩膀,站了起来。
黑甲将军跪地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北炎力竭拄剑单膝跪在地上,茫然回头望去,只见太阳冉冉升起,舒云逆光而战,那张貌美不凡的脸隐匿在光芒之下,他白衣染血,挺拔如松,清贵雍容,恍若天神。
一众黑色甲兵跪在他身前,杀气森冷,齐声呼道: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