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修维德对翁晨和裘博恩在书房里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他从后花园回到家中,又乘坐电梯到地下室去找翁晨时,雄虫已经坐在培养皿前对比着数据研究很久了。
他注意到了雌虫的靠近,在奥修维德驻足在身后,并偷看实验数据时,干脆把仪器分析的结果交给了对方,“很遗憾都说,我们一无所获。”
雌虫对展现在他面前的几十页资料看得一知半解,只得问翁晨结论:“他的数据很正常?”
“非常正常。”翁晨用记号笔划出几个关键点对奥修维德解释,“他的这些数值跟普通的A级雄虫毫无差别,甚至还要逊色很多,几乎掉到了B级。”
雄虫调出一份A级雄虫平均值数据让奥修维德用来做参考,在对方大致了解后又补充道:“但有一点很值得关注:他在司法部门升阶非常快,完全可以被称作‘天才’。”
伽莱诺的官职是6级检官,在其上的职位就只剩下了7级、8级检官两阶,目前这个职位上的虫子平均年龄都在170岁以上,而且大多是S级甚至双S级,可伽莱诺却只有49岁。抛却出生在主星,而且出身贵族的优势外,能在这样轻的年纪下取得6级检官的社会地位,确实有“天赋”和“运气”的成分在其中。
翁晨的贵族特权能够让他在光端上读取到这只雄虫的一部分基本信息资料,从他浏览过的伽莱诺的社交平台上看,对方几乎没有虚拟娱乐的时间,也很少做以放松自我为目的的私下社交。
“他的雌虫呢?”
“有过几只年纪在260岁以上的老雌虫,都只是雌侍或是雌奴。”翁晨看到了奥修维德的古怪表情,“很意外?”
“为什么要选择年纪那么大的虫子?”
“这种现象嘛……其实原本是贵族圈里经常用到的手段:因为官方强制要求雄虫在25岁前拥有属于自己的雌虫,但一些雄性因为各种原因并不想把雌君的位置随便交出去,或者干脆不想和雌性发生性关系,就会故意在匹配系统里筛选年纪很大、即将死亡的老年单身雌虫帮助自己渡过一段‘尴尬期’。”
翁晨调出自己的社交软件,他从没给雌虫看过自己的联络网,里面其实有大量的贵族圈虫子分享的动态,只要用关键字筛选就能看到上万条有关老年虫子的文字、图片和视频。
翁晨只大概让雌虫扫了一眼,他知道这对于奥修维德来说可能是个很难接受的现象,但又必须有所了解:“这原本只是贵族圈的传统,但随着最近几百年来雌雄比例越发失衡,范围也逐渐扩大到了新贵族,乃至平民阶级。
“年轻的雄性群体中也出现了一部分专门选取老年雌虫的虫子,他们厌恶自己的原生家庭,并且在感情关系中拒绝性,但是要依赖雌虫生存并且希望有感情依托,就会故意找上了年纪的雌性。不只是因为这一类的雌虫普遍都非常富有,确认归属关系后他们能立刻得到一笔丰厚的财产,雌虫死后也会收到数量可观的政府补贴。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年雌性具备丰富的经验阅历,往往都会表现得情感细腻、学识渊博,可以说对某些年轻雄性有着非常致命的吸引力。”
奥修维德思索着询问:“所以一开始直播的时候……”
翁晨坦然地点头:“是啊,网民指责我跟裘博恩的关系,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这种现象的逐渐普及化。他们以为我在消费裘博恩,虽然我并不否认我的‘消费行为’,但并不是他们以为的——”
翁晨突然停住,接着赶在奥修维德发现异样前拽回了已经偏移的话题:“总之,加莱诺应该是一只几乎从不把自己的私有时间浪费在无效社交和虚度光阴上的工作狂,而且对司法本身就具有强烈的热爱。”
“听起来正是0247缺少的那类人才。”奥修维德的注意力几乎是立刻就被翁晨的话牵走了,或者该说因为太信任而完全忽略了这段转折的生硬,“你有没有考虑关于0247司法改革的事情?”
翁晨靠在自己的椅子里,“你指什么?”
奥修维德并没有注意到翁晨那一瞬间的警惕,他用手指点着桌沿,仍在低头思考:“现有的体系或许已经不适合管理如今的人口量了,但在短期内想要通过常规路径搭建起完整的司法机构并不是一个可行的计划。”
“当然不是,我们的人民里可还有一大部分是连虫族文字都认不全的‘文盲’呢。”翁晨悄悄收起了他的慌张,并不想立刻对奥修维德坦白关于和裘博恩约定的事情,“所以你想要走捷径,借着这次的机会把伽莱诺留到0247?”
雌虫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翁晨,摇头说:“我只是想到需要引入一些相关人才,但并没有特指某只虫子。”
翁晨知道奥修维德的意思,所以他才会在说出那句反问的话以后感到困惑。这种下意识地指定其实很怪,如果是换成其他虫子,他绝不会精准地指定对方,就好像是一定要把他留下来似的,可当他们的讨论涉及到伽莱诺的时候,他却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应该把这只雄虫留下来。
如果说他们今天刚见面时,翁晨因为斯多尼的原因对他有了些无法解释的好感的话,那么现在翁晨对伽莱诺的好感就已经变得过于充沛了。
“有点奇怪……”
“是很奇怪。”奥修维德以为他们还在聊改革的事情,“但是当下用这种招募人才的办法其实是最优的解决路径。”
“不,不是这件事……”翁晨打断了雌虫的陈述,手却下意识地摸上了他脖子上的颈环,接着一种焦躁的情绪让他立刻做出了撕扯的动作。
幸好在这只雄虫身边的虫子是奥修维德,当意识到翁晨要对身上佩戴的抑制环做什么的瞬间,奥修维德就抓住了颈环,同时用空闲的另一只手覆盖在翁晨的手上,“别动。”
翁晨真的没再动了,但依然维持这个动作缓了大概10分钟的时间,才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并抽走了手,“是不是药物用空了?”
奥修维德检查了一下搭扣附近的数值器,上面显示的红灯证明了翁晨是对的,而且药囊已经空了几个小时。
“我们上楼吧。”雌虫率先站起身并拽了翁晨一把,“我得帮你填药。”
翁晨也站了起来,“可以等到明天吗?”
“不行。”
“可是今天已经很晚了,而且你就在我旁边。”
“我刚刚差点就没能抓住你,你没发现自己越来越难自控了吗?”
“可能是临时标记减淡了吧,我再标记一下怎么样?”
“……不行……”
“为什么!”翁晨被奥修维德牵到他们的卧室,回想起上次他通过精神力跟雌虫交流后的结果,“你不喜欢那种感觉吗?”
“正相反,我很喜欢你的精神力。”奥修维德站在柜子边为翁晨配药,解释时难得地用上了他的肢体语言,“就像是把水倒进油锅里,我的脑子会炸开。”
翁晨感到非常震惊,他完全从没有过这方面的了解,“居然有那么刺激吗?”
“你若是往湖水里扔石子的话,水就只会在表面出现涟漪,但如果你非要把鱼丢进去,就会改变水里的整个生态环境。”奥修维德配好了药,捏着注射器回到床边,往翁晨的颈环里添加新的镇定剂,“这东西能够联网吗?我希望能在光端上随时查看它的内容物含量。”
随着药剂的注射,翁晨的语气也变得呆板起来,“理论上,不可以。”
“那就写个程序吧,我知道你能做到。”奥修维德的态度非常坚定,“或者我也可以通过定时记录的方法推测出一份药剂会在多长时间内被你用空——别想逃避用药,殿下。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颈环被重新扣紧后,翁晨感受着脖子上的皮革质地,说话时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性的反馈,“可以,我明天上班的时候会传给你。”
虽然奥修维德一直主张翁晨用药稳定情绪,但当他面对这样的雄虫,还是会忍不住地感慨,“你现在的表现简直连最低等的有智族都比不上了。”
“压抑住个体主观中的感性部分后,近乎绝对的理性思维被外化后是有这样的表现。”翁晨突然说起了个很诡异的话题,“未成年以前裘博恩常常说这个时候的我非常像翁道川。”
奥修维德盯着翁晨看了几秒,说:“看来你爷爷应该非常有魅力。”
“要试试吗?”雄虫的转折非常直接,“毕竟你从下午就想要尝试了,而且那个时候也答应了你可以玩玩,所以要不要试试?”
雌虫少有被翁晨弄得尴尬的时候,他没说同意与否,只是回身把手上的注射器扔进了垃圾处理箱,并对翁晨说:“先洗澡。”
两只虫子前后进了浴室,在确定翁晨的颈环能够防水后,他们挤在花洒下渡过了一段罕见的尴尬沉默时间。
*后面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