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些禽兽油水可真多，这积蓄，够我给大家买好几年份的饭团了……”
凛叶和芥川在解决了在场的所有人后，又仔仔细细地把整座洋房都搜了一遍。
结果，他们不仅搜出好多价值连城的珠宝，还发现了好几个绑满小孩的房间。
如她所料，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专门为小孩子建造的梦之乐园，反而是专为那些丑陋的成年人提供违法性服务的窝点。
连续解放了好几个房间的，衣着单薄，浑身是伤，满脸虚无的小男孩女孩后，凛叶简直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直接一刀砍死那个恶心的炼铜大叔。
害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凛叶拿上大量捡来的钱财和食物后，就赶紧招呼芥川逃走。
芥川看着把他的罗生门当成大树一样，在所有枝丫都挂上袋子的凛叶，蹙着眉想要阻止，可又敌不过凛叶那兴高采烈的表情。
“你……一早就知道会这样？”他问。
“我哪有这么神机妙算啦，”
凛叶吐了吐舌，
“刚开始不过是想着，将计就计，靠我们的武力值应该多少能在他们身上敲点竹杠的，也没想到钓上来这么一条大鱼。”
这样……原来也可以？
看她这没心没肺，对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也一样随心所欲的样子，十岁的芥川不禁陷入了思考。
但是思考无果，没过多久他就放弃了，心想，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凛叶这个奇妙生物的行为。
下一刻，芥川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问：“那你是怎么分辨什么食物能吃什么不能，还敢把这里的东西带回去给伙伴们吃？”
“那当然是我猜的啦！”
凛叶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一开始摆在外面的东西，我想应该是平常就供应在那里的，所以大概能吃？
进了屋子里以后，那个大叔故意让我们吃，那肯定就是加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的，所以肯定不能吃。至于剩下的……”
“我一直挑衅他，那家伙就傻傻地上了我的当，直接不管不顾地让人从厨房里端了，他们肯定没时间下毒啊！”
“……”
闻言，芥川眯起双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见一个十岁小孩对自己露出了这般纯粹的怀疑目光，凛叶连忙挥手辩解：“我知道逻辑不够严谨啦！但是反正脑子也不够用，就相信直觉呗，而且现在的结果不是正说明我的直觉是对的嘛！”
“确实……”
芥川颠了颠罗生门上沉沉的袋子们，尽管还是一头雾水，却还是把各种疑虑都抛在了脑后。
两人从富丽堂皇的大厅走了出去，面前却是一条黑漆漆的小道。
凛叶拍了拍脑袋，很快想到，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被蒙上了眼睛，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
正在她难做之时，芥川却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跟在下走。”
“你知道怎么走？”
凛叶吃惊地问。
芥川点点头，“刚才记了个大概。”
“好厉害！那时候我只觉得黑乎乎的很害怕，光顾着抓着你的手了！”
闻言，凛叶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烟火一般，瞬间明亮了起来，见状，芥川莫名觉得心里好像被虫子爬过一样，有些痒痒的。
不知道在躲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偏过头去，“没什么，在下对黑暗习惯了。”
“总之靠你了！”
接着，凛叶便很是自然地拉起芥川的手，跟着他往夜色中走去。
芥川果然可靠，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在纵深的小巷中绕来绕去，不出多时，竟然真的带她走了出来。
看到眼前亮着路灯的街面，闪烁的霓虹灯光，三三两两的人群，凛叶又惊又喜地，又一次夸赞芥川：“你真的太厉害了芥芥！多亏有你在！太谢谢你了！”
女孩再次对自己露出这般毫无掩饰的灿烂表情，芥川只感到，自己心头的那只虫子，好像钻得更欢了，直直要往他心底去。
从未有过多余情感的芥川对这种感觉很不适应，但又意外地没有那么讨厌。
好像幼小的心灵被狠狠震颤一般。总之，面对凛叶的笑，芥川总是下意识地就撇过了头去，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敢看她。
两人沉默地在横滨的夜色中走着，好半晌，芥川低着头，突然问了句：“为什么？”
“诶？”
前言不搭后语地被问了个问题，凛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为什么？”
芥川认真地盯着凛叶，“为什么，刚才，要谢在下。”
“啊？”
凛叶很是不解地挠了挠脑袋，只觉得这种事根本没必要讨论。
“因为芥芥帮了我很大一个忙啊，说谢谢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明明是你帮助了在下更多？”
“啊，这又怎么了？”
凛叶虽觉得这问题奇怪，但还是耐心道：“一码归一码，只要觉得被帮助了，或者收获了别人的善意，就可以道谢啊。”
芥川于是换了个问题：“那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你像我的弟弟……不对，”
说着，凛叶很又快打断了自己。
“老实说，应该是喜欢你才对。”
“喜欢？”
陡然听到这罕见的字眼，芥川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快要被这冲击力冲垮，让他几乎无法理解这原本简单至极的词语。
想来也确实，虽然他曾在厚厚的书本中看到过这两个字，在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中，却从未真正实际接触过。
他怔怔地看向凛叶，就见她虽然疑惑，但眼神却清明而直白，一点也不像欺骗人的样子。
芥川嗓子哑了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如同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子一般，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不是很简单吗？”
凛叶没怎么想就说了出来，“因为芥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被喜欢不是很正常的吗？”
好孩子？
又是一个从未被用来描述他的词语。
芥川回想了一下自己不多的，与外人相处的经历，平静地说：“那些大人都说，我是个没有心的坏孩子。”
说完这句话，芥川惊讶地发现，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奇妙生物凛叶，居然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悲伤。
凛叶心疼地看了看他，眼中写满了不忍。
“他们……肯定是因为不理解你，所以才说这种话的。”
芥川：“？”
“在我看来，芥芥会因为同伴被抓而生气，会为了他们而忍耐自己的食欲，会为了他们勉强自己叫我姐姐……
这些，都说明你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呀。”
温柔？
芥川疑惑，芥川不懂，他只是本能地认为，这种字眼不是用来形容自己的。
与自己相关的那些词，应该是冷血、无情、不像人类之类的。
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就必须与这些词语绑定，但一向如此，他很小就失去了辩驳的动力，反而自发地把这些词语当成了自己的标签。
他诚实地反驳：“可是，就连同伴们，也说我没有感情，他们也害怕我。”
“……”
凛叶看他这幅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样子，忍不住不停叹气。
“你从小露宿街头，能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自然没时间去思考，去整理自己的感情，所以变得迟钝也是很正常的。
但也仅仅是迟钝而已，要我说，你会这样想自己，也说明你是一个很真诚，不愿意欺骗自己的直率的孩子啊。”
被她一顿话语输出，芥川眉间的川字却越来越深，不过多时，他五官都纠结得皱在了一起。
“抱歉，”他有些惭愧地道歉，“在下不是很明白。”
凛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不管别人怎么说，姐姐都很喜欢这样的你，会一直陪着你的，这就够了。”
“喜欢在下……”
芥川咀嚼着凛叶的话，“可在下只是一个没有价值的……”
“不能这么说哦，芥芥，”
不知为何，凛叶变得有些生气。
她大声道：“只要你存在，对我来说就是很高的价值了。
更何况，你刚才还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你让大家都能吃上美味的热饭，你拯救了我们，就等于你做了天大的好事，这难道不算价值吗？”
“……”
芥川看着眼前语重心长又喋喋不休地说着难懂话语的人，感到心中的那只虫子又一次爬了起来。
平时一向空洞到凄凉的心脏，也没来由的有些颤动。
“所以啊，以后要爱惜自己，受伤的话要跟我说。毕竟，你以后可不是一个人了，你明白吗？”
望着凛叶明亮的眼眸，尽管心中的疑惑还是像山一样巨大，芥川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啦，那我们回家吧？”
路旁的灯光闪烁，夏蝉的声音在草丛中此起彼伏，吵得人心乱乱的，可高悬的月光却只是静静地挂在那里，似乎无言地包容了一切。
芥川握住凛叶朝自己伸来的手，就听凛叶又兴奋地喊了一声：“好的，那么现在轮到芥芥啦！刚才姐姐说了喜欢你，那你现在该说什么呢？”
“在下，也喜欢姐姐？”
芥川顺着凛叶的意思，老实地将心中的猜想讲了出来，然后，他就看到凛叶像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原地欢呼了起来。
“太棒啦！芥芥真聪明！”
凛叶鼓着掌，下一秒，那满眼的笑意又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忘记哦～”
“知道了。”
芥川单纯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幼时的一句无心之言，会成为之后怎样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