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开！”

赵浔用力甩了几下，可手腕上紧握着的手却纹丝不动，甚至有越来越紧的趋势。紧接着，手腕一紧，一阵大力将他往后拉扯，他不由地后退两步，直直撞在那人的胸口，背上传来一阵痛感，一丝闷哼声从上方泄出。

鼻尖是朦胧的橘子的味道，宴会上还未换下的礼服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双臂被死死抓住，身体完全不能动弹，赵浔毫不怀疑，如果他当时直接选择反抗，直接硬闯的话，说不准也会是这个情形。

“你应该已经看过书房里，那些记载了雷姆利亚相关的书了吧。”白枫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道他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赵浔略带疑惑地看了眼白枫，只听他接着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会引起雷姆利亚人发狂的原因有哪些？”

“你说什么？书房里那些书，我只看过一部分，你说的那些，什么发狂的原因，我不知道。”

“嗯，这样么……

如果有空的话，你可以去仔细看看，左边的书架，第6排，从右往左数，第三本。”说着，白枫就卸了力，松开了手臂。

他一松手，赵浔立即推开了他，紧接着连续后退几步，与白枫拉开了距离。直觉告诉他，现在的白枫很不对劲，虽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但不知怎么的，总给他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周身流转的空气仿佛在逐渐凝滞，手脚开始发冷，脑袋也沉重起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远离眼前这个人，可身体却宛如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禁回想起了，那次，白枫与他一起，从黑岩的车站离开时的景象。唯一的不同的是，这次不是那种恶心的、黏腻又腐烂的感觉，他此刻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几乎连血液都要被凝固了，空气、光线、时间，一切靠近他的事物，都在被逐渐冻结，连同赵浔自己一起。

意识正在涣散，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仿佛又看到了白枫的龙角正从额头往外钻，额上渐渐出现了许多银白色的纹路，如藤蔓一样盘根错节地交汇在一起，在眉宇间形成了一道繁复的花纹。妖异与神性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却又十分融洽，这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甚至，已经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白枫了。

熟悉又陌生的脸进入视线的一刹那，他的意识终于陷入了黑暗。

潮泽基地，内城，星塔内。

景扬正抱着最新的研究资料，一步一晃悠地朝着医疗室走去。因为身高不，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原因，基地里时常有人把他当小孩看。窃取资料时，也很容易就让人卸下防备，窃取资料的成功率几乎能达到80%，当然，前提是，那个人对这张脸不熟悉。如果是熟悉的人，这个成功率就要大打折扣了，最多只有40%。

这是他被老师从监狱里捞出来后，第一次执行任务。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个陌生人，建而言之就是，任务的成功率至少在80%。即使是巡猎局的地下资料库，在这个基地重建的特殊时期，混进去拿资料并不困难。

被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感觉实在有些奇妙，多亏了老师的担保，所以他还能好好站在这里，继续为老师做事。不过，之前协助白枫的事，他并不后悔，况且周也巡猎官的嘱托已经完成了，后面应该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景扬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林歧的办公室，示意性地敲了两下门，嘴中说道：“我进来了，老师。”

不等林歧回应，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将手中的资料摆在林歧的桌上。

“看来行动很顺利。”

“是，托您的福，完美的计划安排，所以行动才这么顺利。”

林歧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拿起桌上的资料开始翻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份很多年前资料了，连纸张都有些泛黄了。第一行的标题上写着“基因组异化实验第三期”，署名是，艾达·菲尔德，听上去应该是一位女性。后面则是详细的试验数据，其中包括进行测试的十三种基因序列。

看到这里，林歧不禁有些疑惑，这看上去只是一份研究论文而已，没什么特比值得关注的，有什么必要放在地下的资料室呢？

他又继续往下读，里面描述了详细的十三种基因序列的排列情况。以末日前的人类基因为例，人的基因链上分为非编码区域与编码区域，将原始遗骸中提取出的基因按照一定顺序插入非编码区中，一共进行了近三万次实验，最后只得到了13种趋于稳定的基因组结构。其余的要么在融合过程中出现了“解离”，进而崩溃；要么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基因被遗骸中携带的基因同化，完全变成了遗骸基因；要么一开始融合的很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出现了之前的两种情况。最终得到的，比较稳定的基因序列只有13种，文献中将这13种基因序列的组合情况分别用希腊字母命名，从alpha一直到nu，并将这些基因组统称为“龙化基因序列”。

读到这里，林歧摸索了下巴，不禁喃喃道：“龙化基因？”

听到这话的景扬立刻闪身过来，挤在林歧身边说道：“龙化基因？我看看，似乎在哪听过这个词。”说完就开始仔细研读起林歧手中的文献来。

林歧习惯了景扬的跳脱性子，也不计较，眼光扫到第二页的研究数据后，干脆把资料扔在桌上，抽出纸笔，开始进行详细的运算。到最后，似乎是嫌笔算太慢，干脆打开了电脑，输入参数进行辅助运算。一边的景扬也没闲着，几乎在看完文献的一瞬，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居然也做出了林歧完全一样的选择。

人在高度的精神集中时，总会感到时间过得格外快。直到日暮降临，他拍了拍纸上印着的，最终运算结果，林歧才笑着从桌案上抬起头。经过多次计算后，得出的数据与文献的误差不超过0.3%，基本一致为。为了保险，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着景扬的计算结果，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景扬的运算结果也出来了，得出的数据几乎一致，误差极小，并不影响最后的结论。

两人多次运算后，再进行数据比对，得出了与文献资料上差不多的结论，出错的可能行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如果这份资料是真的的话，那说明了什么？

林歧不禁开始沉思，良久，他自言自语道：“这份资料既然会出现在巡猎局地下的资料室里，岂不是说，基地早就已经在着手基因修改的研究了？而且，这上面的“原始遗骸”又是指什么，为什么非要将这具遗骸的基因混入人类基因中呢？”

林歧紧咬着嘴唇，视线迫切地在文献上来回移动，试图能找到什么被遗漏掉的关键信息。

景扬所知道的也不会更多，此时他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仔细地搜寻起文献里可能被遗漏的点，突然他喊道：“等等，不对，你看这里，这个时间点。”

林歧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文献的开头，有一行不起眼的文字，是一个日期。

“4050年6月13日，是三十多年前的文献，也就是说，这项实验成果出现已经至少三十年了。”

接着，林歧的视线不自地扫到了上一行，写着“艾达·菲尔德”的位置。

“艾达·菲尔德，从没听说过的名字，如果她是三十年前的研究员的话，就说得通了。要不是龙潮后基地重建，也没那么容易能拿到这份资料，做的不错。”

“这是应该的，毕竟，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景扬难得没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开口时带了几分诚恳。

“以后，别再做那种事了。既然之前那事是周也交代的，就先算了，不许再有下次。”

“放心吧，我还是很惜命的。”

与此同时，黑岩市的无人区内。

年轻的那人躺在床上，微微起伏的胸口说明他只是暂时睡着了。毫无预兆地，他突然睁开了双眼，似乎仍处于那个被寒冷包裹的地方，骨骼隐隐还在颤栗，刺骨的寒意仍停留在体内。身边空无一人，赵浔抬手扶额，缓缓深吸一口气。如果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错觉的话，那么白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那对角了，可那种神情却让人感到陌生。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了，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大厅里。赵浔急切地抬头看去，一看来人不是白枫，又低下头来，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怎么是你？”

“大人希望来的是谁呢？”崖齐笑了笑，从容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可没希望谁来。”

“好吧，好吧，就当是这样吧。我只是自作主张地来提醒下大人，最近白枫大人的身体不太好，我们这些下属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就替我去看看白枫大人吧，虽然他现在有些失控，但请放心，他是不会伤害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