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几乎持续了四年,阿库拉也到了入学的年纪。
“正式入学之后别给你姐姐惹麻烦,听见没?”德拉科一边交代着阿库拉,一边举起一只手来给爱得莱德搀扶,好让她能稳稳当当地跨过站台站上火车,“真不知道你会被分进哪个学院,说不定是个格兰芬多的小混蛋?”
这些年来他和阿库拉的关系也熟络了许多,至少已经到了可以开玩笑的程度。
“哼,反正不会去斯莱特林。”但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和平共处,一天不知道要拌嘴多少个来回。阿库拉从他手里接过箱子,兀自沿着走廊朝其他包厢走去。
“我怀疑你还不够格呢!”德拉科冲着阿库拉提着箱子歪歪倒倒的背影高声喊道。
其实这种相处模式也挺好的。爱得莱德是这么认为,如果听不见德拉科反驳的话语,她反而有些不习惯——那恰恰是他区别于其他人的特性。
“开个玩笑。格兰芬多的学生并不都是小混蛋,这只是一种……嗯……怎么说呢?”德拉科把目光重新落在爱得莱德的脸上,挑了挑眉,“一种幽默的比喻,一个玩笑。对,玩笑。”他可不想惹得爱得莱德误会。
“当然,最好是这样。否则怎么解释我爸爸也来自那个学院呢?”爱得莱德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露出了得逞般的笑容,“记得写信告诉我基金会和孤儿院的情况。”
“顺便告诉你我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对吧?以免你怀疑我在背地里和别人偷情。”写信汇报一整天的经历,天气、心情都包含在内,就像是他们一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德拉科已经很熟练了。当然,他的信总是有回应的。
“这话可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爱得莱德并不喜欢直白地表达出她的感情。
但德拉科偏偏想要引导她发觉自己的内心,“我觉得你应该再坦诚一点儿,小姐。”他相信只要他给的爱足够多,多到像能漫出大海的水,总有一天,爱得莱德会放弃压抑这份感情的。
汽笛声催促着所有人涌进这辆火车,是时候分别了。爱得莱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朝他挥了挥手,“圣诞节见。”
“圣诞节见。”
眼前的旅程并不未知,等他们到达霍格沃茨,又会开始新学年的教学。但生活总不会是完美复刻的经历,还会有新的奇遇。霍格沃茨城堡外的树木枝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凋落。很快,爱得莱德就迎来了不寻常的情况。
进入十月,德拉科的信已经没办法保证每天一封,有时候三五天才会简单地写点问候的话,或是一个星期也没有半点音讯。到最后干脆彻底失联了。
无论爱得莱德如何在回信里问及他的情况,都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答复。
她知道的。
德拉科本没有义务这么做,她当然也不能要求什么。
所以她抑制住了追问的心情,只是简单机械地在信里写下“一切都好”、“心情愉快”这样不痛不痒的话,再也没了分享的欲望。她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直到万圣节后,她终于久违地收到了那个署名熟悉的信封。可是爱得莱德却拿着信迟迟不肯拆开。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她在心里的声音又开始如洪水泛滥般咬着她的耳朵,抓挠着她的心肝。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爱得莱德慌乱地把手里攥着的信封放下,抬头望去,却被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布莱克教授。”多么熟悉的声音。
她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站起身来朝那个人走去,“迈克尔!”
迈克尔放下手提箱接住了爱得莱德的拥抱。许多年过去了,他们这还是第一次重逢,“你还是和过去一个样儿,完全没变。”
爱得莱德欢喜地紧了紧双臂,放开他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可是你真是完全变样了!看上去既成熟又……”
“又?”迈克尔露出了他过去惯常的腼腆微笑,整理了下一路走来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
“仪表堂堂!”她终于蹦出了一个词来,和眼前的人默契地笑作一团,“你怎么来了?”爱得莱德一边说着,一边带他来到办公桌边招呼他坐下。
“我和麦格教授谈成了一项合作,接下来将会持续为霍格沃茨的魔药教学提供药材。”他们虽然朝着各自的方向发现,却终究还是在这条路上相遇了,“所以她让我来和我们亲爱的魔药学老师对接一下。布莱克教授,我就知道你很适合教师这个职业。”他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从始至终他都了解这个灵魂的本质。
“我也早看出了你在魔药学方面也很有天赋。”爱得莱德知道迈克尔的魔药商店在意大利有许多分店。
他们畅谈各自的事业,分享难忘的经历,阔别多年仍然和彼此心意相通。或许爱得莱德是对的,友情对他们来说保质期更加长久。
“我应该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请柬吧?”话题还是停在了这里,迈克尔小心谨慎地发问。
爱得莱德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摇了摇头,目光下意识扫过桌面上被她随手放在一边的信封。
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动作太过明显,也可能只是迈克尔的心思敏捷,他很轻易就发现了那信封上的署名,“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我以为大战结束之后,那家伙应该夹着尾巴鼠窜而逃了呢。”他从霍格沃茨毕业之后便去了意大利,对英国的形势谈不上了解。
“实际上我们在合作,马尔福家也加入了布莱克慈善基金会……他说,他想做些弥补的事……”爱得莱德并不觉得原谅德拉科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她只是清楚她没有权力代替别人选择原谅——许多人仍然恨极了这个道貌岸然的家族,毕竟他们跟随伏地魔的那段时间里迫害了许多与麻瓜交好的巫师家庭,绝对算不上清白。
“让我猜猜看,他现在还在追求你,对吗?”迈克尔沉了口气,见她没有否认,便继续开口道,“你真是太善良了,爱得莱德。没必要理会他的,他只是个虚伪又势利的人。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光芒太过耀眼了,他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刺你一刀,说不定一切都是他那个野心家父亲的计划。”
他在爱得莱德身边待了六年,亲眼目睹了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已经付出的够多了,没有义务再去拯救别人。所以迈克尔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德拉科·马尔福再做任何伤害爱得莱德的事,“我会在英国待几个月,直到圣诞节再走……”
“是嘛,那太好了。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叙叙旧了。”爱得莱德不想再提起和德拉科相关的话题,只是顺着迈克尔的话继续往下说。
她无法判断德拉科·马尔福是否真如迈克尔所说,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不管是过往的经验,还是眼前这不寻常的情况,都证明还有许多事情是她不了解的。可她为什么还不肯断定那只是个本性难改的纨绔子弟?难道她就要这样轻信德拉科的一面之词?
这是难得一次,她无法做到理性地推理。
或许别人不够了解他呢?
难道她就比别人更了解吗?
等爱得莱德把迈克尔送出了办公室,终于有机会打开那个信封。羊皮纸上的字越来越少,她不确定是不是德拉科终于难以抑制敷衍的态度。
亲爱的爱得莱德,
一切都好,希望你也一样。
德拉科·马尔福
她把这张纸塞进了抽屉里,却无法强迫自己把上面的话抛于脑后。
“我当然很好,怎么会不好呢?没有人惹我生气我可是每天都乐得清静呢!”爱得莱德在心里想到。这不知从哪里生发出的莫名其妙的情绪,让她感到茫然无措——她以前可从没因为他人患得患失过。
倒不如说,她现在的行为,难道是在撒娇?
“这是不可能的。”爱得莱德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就来弄清楚这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吧。”无法思索出一件事情的结果才是她最难以接受的。
针对德拉科·马尔福反常行为的调查行动从第二天正式开始。爱得莱德首先寄信给佐薇·科斯塔,请她帮忙收集近段时间里关于德拉科·马尔福和马尔福家族的全部消息;然后又以工作总结为由联系了在孤儿院工作的索菲亚,请她汇报这三个月以来的工作情况。
不出意外,只需要这两份关键的线索,她就可以掌握德拉科的动向。可现实却给爱得莱德浇了一盆冷水。
“马尔福先生每月前来视察工作一到两次,上个月就孩子们的冬季作息时间提出了一些建议……”索菲亚的工作报告中没出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马尔福九月初代表慈善基金会公开发表了演讲,鼓励大家积极关注肃清伏地魔余党的新闻。后来就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至于他那个自大的父亲,前段时间还因为与麻瓜出身的巫师发生争执被推向了风口浪尖。据说他极力否认自己跟随伏地魔时害死过麻瓜,企图与其他几位臭名昭著的食死徒犯下的罪行撇清关系。但仍然当街用极其难听的字眼(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词)辱骂这位麻瓜出身的巫师,遭到了许多报刊联合声讨。
另外……”佐薇的消息就显然更加灵通了。
爱得莱德翻到下一面,却在看见最上面的几行字时怔住了。
“卢修斯·马尔福称他的儿子将会在不久之后迎娶一位神圣二十八家的纯血统女巫。马尔福家族将会坚持为纯血统巫师的繁衍作出贡献。
最后这个只是小道消息,我从西奥多嘴里听说的,而他是前段时间从扎比尼那里听说的,扎比尼又是从克拉布那里……
总而言之,似乎纯血统家族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爱得莱德拿着羊皮纸的手有些颤抖,但仍然不是因为失落。而是体验到了一种被欺骗的羞辱。
卢修斯·马尔福当然知道爱得莱德是混血统。看这情形,德拉科对她承诺的那些显然与现实背道而驰——他会在父母期许的目光中和一位“高贵”的小姐步入婚姻的殿堂,不久后就会生下一群纯血统的小巫师来。说不定他们正在敲定婚礼的具体事宜,他当然没时间保持每天给他的工具写一封信问候。
爱得莱德不想承认自己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一直以来德拉科的形象在她心里都还是那个卑鄙小人。她是否真的在以公正的视角去评判那个人?而不是带着偏见,带着约定俗成……
简而言之,爱得莱德想知道,她是不是冤枉了一个真心向善的好人。
可是答案并没能很快得出。直到她生日那天,霍格沃茨已经被白雪覆盖,她仍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料想到德拉科·马尔福会寄信来,也料想到信纸上仍然写着那些字。毕竟在对方生日时表现出关切已经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敷衍了,如果连这种程度都不愿意做到,态度便可见一斑。
亲爱的爱得莱德,
一切都好,希望你也一样。
无论如何,请记住我爱你。
德拉科·马尔福
我爱你——多么荒唐的话啊。爱得莱德还是一样把信纸塞进了抽屉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回信了。
“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件事……”迈克尔把几张照片递了过来,这几个月他一直待在霍格沃茨,“老实说,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想让我察觉不到你的情绪,倒是件难事。”
爱得莱德疑惑着接过来,随即看见照片里德拉科正和几个戴着黑色兜帽的巫师站在一起。
“我打听到有人正在兜售这些照片,托了点关系买下了它们。”为了帮她排解苦闷,迈克尔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恰好我和常在对角巷兜售魔药药材的小贩有些交情,工作上面的。他在破斧酒吧听到的消息,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知道。”
“他和黑巫师一起……”爱得莱德仔细检查着这些照片的真伪,“看上去是在翻倒巷。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倒戈向了食死徒……”她觉得自己有理由这么判断,而不是全然出于感性的辩护。德拉科没必要放着远大前程不要,去做这么冒险的事。伏地魔还在时,他尚且没有作恶的决心,更不必说现在大势已去。
“你爱他吗?”迈克尔突然发问。恐怕当他听见爱得莱德的质疑时,答案就已经在他心中了。
可这个问题似乎把爱得莱德噎住了,她哑口无言,花了几秒钟才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这和我爱不爱他没有关系。他帮助食死徒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们家好不容易逃脱了阿兹卡班的刑罚。没必要连累家人……”
话说到这里,爱得莱德突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