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枫在吧台，心不在焉地擦着杯子。
直到仿生人助手戳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开始询问新来的客人要点什么酒。
“极昼”里收不到外界信号，不知道宋小浪那边怎么样了。
临走的时候，她给宋小浪发的消息没有回应，那些兜帽人的可疑样子不时从脑海里冒出来，让她不禁产生了危险的猜测。
为了筹备之后的计划，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真出了事没法及时赶回，只能祈祷宋小浪自己应付好一切。
明枫这么想着，手上动作不停，利落地完成了一杯鸡尾酒的调制。
她擦了擦手，把刚做好的酒端上吧台，等着客人来取。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从酒吧区穿过。
那是个中年男性，下巴蓄一圈胡子，面容和发型模糊不清，因为头上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目光锁定他的瞬间，明枫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刚刚还在想反仿生人教团的事，那人既然有标志性的兜帽，无疑是其中一员。
能够以客人身份进入“极昼”，说明这人在教团内部的地位一定很高。
更重要的是，大佬们都是来这里谈生意的。一个强调信仰的教团，为什么要和世俗利益扯上关系？
打着反对仿生人的旗号四处破坏……也许这个教团，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创立它的人别有所图。
明枫看见他径直朝包厢区走去，经过一个男性仿生人的时候，手臂伸出斗篷，朝仿生人指了一下，示意他跟自己走。
就在那人露出手臂的那刻，明枫精准地看到了他皮肤上的纹身。
那是一个分子式。但图案和之前小贩手上的不一样。
就她所知，这也是一个理论上并不存在的分子式。与其说它代表某种物质，倒不如说是一些掩人耳目的秘密符号。
那人从酒吧区离开后，明枫借口要上厕所，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不近不远地跟了上去。
酒吧区和包厢区的工作人员，在衣着外貌上有所区别，明枫跟过去的时候，用了点小小的变装手段。
她看见兜帽男径直走进了一个包厢，按照机密程度来说，几乎是“极昼”的最高规格。
走到这里，明枫停下了脚步。
如果继续靠近的话，很可能被包厢外的保镖发现端倪。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过早暴露自己。
作为拥有一副全机械躯体的人类，明枫浑身上下都是高科技。她试图捕捉包厢内的动静，厚厚的隔音墙却没给她一丝机会。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站在这儿干嘛？”
紧接着，她被人用胳膊挡到了一边。
“今天有贵宾，普通员工没有资格接待，快走。”
贵宾……？
明枫朝说话的人身后望去，只见一对身材和长相极其相似的双胞胎姐妹，正向这里走来。
上回偶遇角郎之后，明枫恶补了有关“五巨头”亲信的情报，其中2-Ni公司的董事长特尼，手下就有一对双胞胎姐妹。
听说这对双胞胎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关系却很要好，几乎形影不离。外向的那个叫做莉莉，而内向的那个叫做茉香。
看那对双胞胎手牵手走过来的架势，明枫觉得和情报上描述的很像。
左边那个，在脸颊两侧各纹了一只五角星，一红一蓝。配上她略显夸张的动作和神态，让人莫名联想起马戏团里的小丑。
右边那个，戴着一顶帽檐极宽的帽子，只顾低着头走路，视线局限在脚底半径一米的圆内，根本不看人。偶尔掀起帽子向四周一瞥，又很快把脑袋低了下去。
这对姐妹在保镖的护送下经过长廊，最终走进了兜帽男所在的包厢。
2-Ni和反仿生人教团……？
真是个令人意外的组合。
明枫揣着心思，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换装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你这趟去得有点久，差点超时了。”仿生人助手小姐提醒道。
“哦，我便秘。”明枫随口编了个理由。
“这样的话，建议多吃水果和蔬菜。”
“……谢谢你。”
不论如何，好歹蒙混过去了，还搞到了一条重要情报。
虽然和之后的任务目标艾琳娜没有关系，但莉莉和茉香是“五巨头”的手下，她们的行动就是自家老板的意思。
在组成联合科技公司的五大势力中，永申、岩下、2-Ni，都已经有所动作，本利特家和巨锤呢，他们又想做什么……？
明枫下班时，看见员工们从包厢里抬出来一堆一堆的废铜烂铁，只能从外表依稀辨出来一点人形。
看这损毁的情况，就算把所有的零件拆了重装，那些仿生人也不可能拼回来了。
她忽然想起那句“数据不死”，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虽然“极昼”一直把仿生人当成工具对待，但是像这样永久损毁好几台仿生人，即便是顾客也得加价赔偿，否则一定会进入永申的黑名单。
有这个胆量为所欲为的，必然就是他们口中的“贵宾”——那个包厢里面的兜帽男，以及双胞胎姐妹。
他们在极昼秘密会面，又对本利特家的仿生人大肆出手，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明枫换下工作服，急匆匆登上了回程的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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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霓虹街游戏厅，负一层。
“现在怎么办？”
一楼游戏厅的状况极其糟糕，桌椅机器倒了一地，监控探头也被破坏掉了。宋小浪大喇喇坐在地板上，和宋小漫、帕梅拉面面相觑。
原本这件事他没想把帕梅拉牵扯进来，奈何她坚持留下，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反仿生人教团的人趁着天色还没亮，已经控制住了整个游戏厅。厅内被他们搜了个遍，只是目前还没发现他们想要的东西，也还没找到秘密基地的暗门。
万幸的是，艾柯之前挖过一条通道，直接通往霓虹街另一头，这显然成了眼下最好的逃跑方案。
帕梅拉：“无论如何，得先逃出去。假如这个地方被教团的人发现了，你们就远程操纵，直接把这里炸了，什么线索都不要留下。”
宋小浪拧了下眉，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安装了自毁装置？”
帕梅拉：“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这是所有秘密基地的标配。”
宋小漫：“姐姐，你不傻，是我哥傻。”
“是吗？”帕梅拉笑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宋小浪撇过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轻咳一声，看向宋小漫：“之前小堇不是做了个全岛监控导航吗，明枫用过的那个。”
宋小漫点点头，打开软件规划出了一条逃跑路线，投影给他们看。
“教团的人身份隐秘，监控不到他们的行动，只能尽量避开大路，走小道。”
宋小浪：“行，就这么办。”
三人商量完毕，提着金属箱子依次走进了秘密通道内。
宋小漫打头，负责照明，帕梅拉跟上，宋小浪走在最后。
他们刚钻进通道，头顶就传来了巨大的动静，像是电机和钻头的轰鸣。
“那些教徒们疯了吗？真要掘地三尺把人给挖出来啊？！”宋小浪头皮发麻，忍不住道。
“他们彻底被人洗脑利用了，这一定是教团背后那位大佬的意思。所以——你们真的藏了一个公司逃犯？”帕梅拉仍有些不相信。
宋小浪哼笑一声：“厉害吧？我们干的是生死买卖，对抗公司，命都不要喽。”
说完，他自己先哀嚎起来：“老天啊，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铁定不会上这贼船！”
帕梅拉：“……”
宋小漫：“呵呵。”
三人在狭小的通道内爬了一会儿，约莫二十分钟后，终于爬到了尽头。
面前有架简易的梯子向上延伸，顶部是一个圆形出口。
帕梅拉举头看：“这玩意儿看上去好像窨井盖。”
宋小浪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哎我去，这里该不会是下水道吧。艾柯这家伙！”
宋小漫打开三维地图确认：“不是。一种伪装罢了。”
宋小浪放下心来：“那就好。我知道艾柯好兄弟不会坑我的。”
帕梅拉：“一秒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小浪：“人对他人的信任是有弹性的，我只是微微弹性形变了一下。”
帕梅拉：“……”
二人说话的时候，宋小漫正在检查梯子的稳固度。
“这梯子稍微有点锈蚀，安全起见，建议一次只上一个人。”
宋小浪：“出口那个盖子应该很沉，你能打开吗？”
宋小漫：“当然，包在我身上。”
宋小浪：“那就还按照刚才的顺序上去，小漫先来。”
收到指令，宋小漫放下手里的金属箱，开始攀爬梯子。
作为本利特家的民用仿生人，她的动作十分灵活。此外，仿生人的身体里藏着很多工具，只要等到了地面上再伸出钩子，直接把金属箱勾上去就可以了。
看着宋小漫的动作，帕梅拉也把自己负责的箱子放在旁边，随时准备跟上。
宋小漫很快到达梯子的最高处，向上伸直双臂，双掌碰到了出口的盖子。
只见她用力一推，盖子被顶开一条缝，夜色霓虹趁机钻了进来，五光十色地映照在洞壁上。
宋小漫加大力气，将盖子的一侧完全顶开，于是更多的光线混合着雨水落下，通道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新鲜不少。
盖子被顶开之后，出口的大小完全够一个人出去。
宋小漫两只手攀上出口边缘，一个用力，半截身子就钻了出去。
“……”
计划进展顺利，宋小浪刚想说话，一抬头，脸色却蓦地变了。
“别——”
宋小漫低头朝他们大喊一声，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忽然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没了。
紧接着，头顶的盖子“砰”的一声合上，光线再次消失，脏水劈头盖脸地打在剩下两人的身上。
宋小浪被吓得一激灵。
帕梅拉也懵了，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个架势，宋小漫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揪上了地面，不是她自己跳上去的。
短暂的寂静之后，宋小浪开口了。
“……完了，我们被发现了。”
他连声音都在抖，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跌靠在身后的洞壁上。
帕梅拉回过神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让他们彼此都镇定了些。
“冷静点，我们现在必须去救她。”
说罢，帕梅拉松开宋小浪，转身去爬梯子。
就在她登到第二三级之间的时候，脚腕忽然被宋小浪抓住。
二人对视，只听他说：“你下来，我去。”
帕梅拉没说什么，从梯子上跳了下来，侧身让开空间。
宋小浪把袖子一捋，像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往上爬。
爬到顶端之后，他试图向上抬起盖子，使出吃奶的劲却只能打开一半，而且很快架不住重量，又让它盖了回去。
“……”
这就是宋小浪，名不虚传的孱弱。
眼下他的仿生人妹妹还在上面生死未卜，他急得额头冒汗，只能拼尽全力一次又一次去抬盖子，手掌磨破流血也顾不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帕梅拉居然沿着梯子上来，挤到了他的身边。
年久失修的梯子承受不住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外加盖子的反作用力，开始发出一阵阵危险的嘎吱声。
“帕姆……？”
“我来帮你。”
宋小浪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梯子，强忍着害怕，下定决心道：“好。”
于是两人合力一推，竟然真的把沉重的盖子掀开了。
外界的雨水和光亮又重新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们却脚下一塌，险些掉下去——连接梯子和墙壁的金属横杆忽然断了一根，梯子发生了明显的位移。
情急之下，帕梅拉喊道：“你先上去，快！”
宋小浪立刻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