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柯：“明枫小姐，你会用枪吗？”

明枫在警报声中大喊：“甭管会不会用，赶紧告诉我哪里有！”

艾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操作台底下有一个暗箱，按下按钮试试。”

明枫蹲下身去看，竟然真的有一个暗箱。她在附近摸索到了一个凸起的圆形机关，使劲摁了下去。

随着她的动作，暗箱应声弹开，一把制作精良的武器掉了下来，稳稳地固定在一个金属支架上。

根据她三言两语的描述，艾柯很快判断出那是一把扎.斯.塔.瓦.BN-300，最新式的突.击.步.枪。[1]

在艾柯简短交代了几句使用方法之后，明枫激活了这把武器，语速飞快道：“它喵的，不管了，就这么着吧。”

刚才情急之下拔掉了数据线，明枫恍然发现一件事——

投影在她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跟那台主机压根没有关系，后者只是起到了激活的作用——也就是说，明枫的这具身体，本来就有这个功能。

刚才艾柯告知自己武器型号以后，明枫的脑子里有了这个概念，视觉界面立刻补充了这个信息，甚至帮她标注出了视野范围内其他物品的名称和基本信息。

这究竟是义体移植的效果，还是别的什么植入模块，她没搞清楚，也暂时没时间搞清楚。

最重要的是，尽管她现在用得还不熟练，但这个东西对战斗极有帮助，抵得上一个靠谱的队友，指不定能支撑她多活几分钟。

“现在整个大楼都进入了戒严状态，安保队员已经往你那逼近了。”堇说道。

“有什么建议吗？我不想坐以待毙。”

明枫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爆发响声，一枚子弹擦着她的身体射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般地举起桌上的组装电脑——这是眼下唯一能带走的东西——当作盾牌护着自己的身体，滚到了就近的掩体处。

短短几米距离，对方又连开了数枪，所幸没有打中她，却让她的大娃彻底报废了。

明枫连一刻都没有为大娃的死亡哀悼，眉头微皱，将那团废铁丢到一边。

混乱中，她听见那名朝她射击的安保员正在报告情况。

“队长，人在这里，C-260机房……喂？队长？怎么没回应……该死！”

明枫咽了咽口水，后背紧贴掩体，随时准备射击。

这时，堇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通讯器中传来：“我们……被公司黑客……反追踪了。”

明枫心中暗道不好。

堇：“我必须切断通讯……但在那之前……还能制造点混乱……尽量撑十分钟……你快逃。”

艾柯：“如果你见过一个标志……螺丝刀形状……打开工具间的门……那里有能用上的东西……保重！”

话没说完，明枫就听见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呲呲啦啦的电流声，紧接着一切戛然而止。

那一刻，她的耳边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对方的通讯完全中断了。

明枫从自己杂乱的心跳中回过神来，果断将耳朵里的通讯器摘下，用力丢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她要靠自己了。

安保队员悄步向掩体靠近，明枫沉着气，看见他的影子在红光下时隐时现。

当对方出现在视野中，转身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那一瞬间，明枫以更快的速度扣动扳机，连射了三发子弹。

“砰、砰、砰。”

每一发都避开了防弹部位，精准而刁钻地命中要害。

不只是反应力，就连她的手也稳得不可思议。

……难道她真是个天才？

与此同时，明枫的视觉系统激活了辅助攻击界面，完全切换到了战斗状态，能显示任何武器的型号和应对手段。

明枫眼神一亮：“好东西，能再续五分钟命。”

根据艾柯留下的提示，明枫想起自己的确见过一个螺丝刀形状的标志，就在电梯旁边，应该就是工具间。

从这里到那里，正常走路只需要绕过一个中庭回廊，大约两三分钟，但现在到处都是公司武装，门外一定也有安保队员，途中要耗费多少时间，就不好说了。

说不定她这条小命也要折在半路上。

可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闯。大不了她不玩了，说不定眼睛一闭就能回到五十年前，这一切权当没发生过。

这么一想，明枫心态稍微好了些，举起她的突.击.步.枪，谨慎而迅速地从掩体转移了出去。

就在她不停变换掩体，逐渐向机房门口靠近的时候，又一名安保员走了进来。

辅助攻击系统立刻锁定了目标，紧跟着，明枫直接一枚子弹结果了那个安保员。

接连放倒了两个人，血迹蜿蜒，染脏了地板，她的大脑却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当下任何同情和软弱都是多余的，在她行踪暴露的那一刻，就只能与公司不死不休。必须活着走出这里，将看到的情报带出去，迄今为止的行动才不算一场空。

明枫握紧了手中的扎斯塔瓦，隔着半透明玻璃向外观察。

外面还剩下一个安保队员和三台杀手机器人，正在回廊处搜寻她的踪迹。

明枫离开机房，快步跑到回廊处，蹲下隐蔽身形。

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杀手机器人捕捉到了，红光一亮，三台机器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她的方向驶来。

见三台机器人的枪口同时对准了自己，明枫立刻像飞箭似的弹了出去，下一秒，原地留下一片弹孔。

明枫闪转腾挪，利用自己改造过的身体与机器人周旋。这些机器人的行动不如她本身来得灵活，于是她刻意引导机器人，通过突然改变行动方向，让它们彼此相撞，互相开火。

那名安保队员察觉到了她的动静，赶来加入战斗，这时三台机器人已经被明枫干掉了一台。

安保员出现后，她改变了攻击目标，顶着一人二机的火力，快速拉近距离到他身边，一个擒拿术将他从背后制住，直接缴械。

明枫的声音冷静而残忍：“你现在投降，让那两台破机器停下，否则——我就拿你当盾牌，让它们把你打成筛子。”

安保员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明枫随之加重了力道，巨大的痛感将前者死死攫住，只能发出嗷嗷惨叫。

“立刻按我说的做。快！”

安保员闭了闭眼，下决心似的，两秒后咬牙说道：“N29-145……N29-073……关机。”

他话音落下，两台机器人的红光同时熄灭，动作也完全停止了。

明枫没想到这么有用，早知道从一开始就劫持这个家伙了。

她将他身上的武器装备全部卸下，丢到远处，然后拖着他一路走到了工具间的门口。

“开门。”明枫命令道。

事已至此，安保员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按照她的要求，扫开了工具间的门。

哪知明枫忽然反身一脚，狠狠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出去七八米远：“你的任务完成了，我的谢礼是还你一条命。”

说罢，她重重关上了工具间的门，从内反锁起来，又拖来杂物挡上。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砰砰声——不用想，肯定是刚才那个安保员把自己的武器装备给捡了回来，正在对着门泄愤。

但她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这个门一时半会儿也打不穿，她必须在增援赶来之前从这里逃出去。

联合科技研发中心的工具间，不是一般的清洁杂物间，里面没有扫帚水桶，全是高科技设备。

在这里，一排排架子上摞满了她看不懂的工具，她尽量快速高效地从中找出用得上的，一路捡一路丢，最后只拿了两样。

一样是安全锤，一样是降落伞。

是的，她打算砸碎这个房间的窗户，然后跳窗逃生。

明枫压根没用过降落伞，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操作，但她别无选择。

万一自己真是天才呢。

赌一把，横竖都是死，自己选的死法，总归还算自由。

这时，门外传来了更密集的声响，应该是增援来了。

工具间的门已经快被弹孔打出一个洞，明枫没有时间犹豫，凭感觉三下五除二穿好了降落伞的防护装备。

她拿起手边的安全锤，双手举起，向着单侧透明玻璃重重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窗户几乎被完全敲碎，外面的淅沥雨声一下子涌入她的耳膜。

与此同时，工具间的门也被安保队破开。

“不许动！速速投降！”

明枫头也不回，径直踩着窗框跳了出去，伴着炮火与黑夜里的雨幕一起下坠。

六百多米的高空中，她的头发和衣服被狂风吹得到处乱飞，稀薄的空气和酸性的雨水一起灌进她的咽喉和鼻腔。

在这首风和雨的交响曲里，明枫没工夫做个优雅的听众，一心在身上到处摸索，试图找到降落伞的机关。

然而她没有摸到任何能够扯下的带子，或者可以拉动的环扣。

下坠还在继续，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明枫脑子嗡嗡的，照这样下去，真就摔成肉泥了。

她闭上眼睛，沉着气，告诉自己不要慌，冷静和理智才是唯一的解法。

忽然，她在侧面掏到一个布块，随手一扯，那布块就被风带着飞了出去——

随着小小的引导伞被成功拉出，主伞也被牵引着充气、展开，在明枫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遮盖，减缓了下降的速度。

成功了。

直到这时，明枫砰砰作响的心跳才稍微缓和，松了一口气。

正当她准备控制方向，往海上降落的时候，背后忽然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紧接着，又有几枚子弹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好在明枫留了个心眼，在身上套了件防弹背心，这些小打小闹伤不着要害。

正窃喜着，她的肩膀忽然一沉，被子弹击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明枫被打得整个身子一歪，整条手臂都麻了。

——离谱！是谁在这样的风雨天还能精准射伤她？

明枫扭头回看，才发现公司大楼内，就在她跳窗逃生的位置，安保队长利亚姆正瞄准着她。

见状，利亚姆又连着开了两枪，却都被她险险躲过，气得他将手里的武器摔在了地上。

这样的天气和距离显然不适合射击，更高级别的武器使用权限却未被批准，利亚姆只能干看着明枫从他眼皮子底下飘远。

而明枫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对他狡黠一笑，二指并拢向对方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混账！”利亚姆气道：“可恶的小老鼠，我一定会抓住她的。”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全岛搜查！”利亚姆吼道。

空气凝滞了一瞬。

“报告。”

不久后，一名队员从门外走了进来：“老板通讯。”

利亚姆神色一冲：“刚才不发话，现在找我问责了？”

“……”没有人敢吱声。

在斑驳岛，公司就是天；在公司，五巨头才是天。

而安保员们，只不过是一群被豢养的鹰犬罢了。鹰犬是没有资格议论主人的。

利亚姆上下牙磨了磨，很快冷静下来，放缓语气：“哪位老板？”

“巨锤公司的那位。”

“知道了。全体队员，跟我返回安保部。”

“是。”队员齐声道。

——————

此时此刻，劫后余生的明枫正在半空中，优哉游哉地，欣赏整座斑驳岛的夜景。

天上没有光，星星和月亮都消失了，天空黑黢黢的，像一块黑布盖在头顶。

远处的海面也是一片黑暗，但从岸边反射的光看去，似乎呈现出诡异的赤黑色……她不能确定，必须等天亮了再看。

酸雨还在一刻不停地下，像某种隐秘的毒药，持续而缓慢地腐蚀着所有建筑物，当然也包括公司大楼。

明枫低头，看见地面笼罩着一层薄雾，薄雾中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点和灯条，耀眼、炫目，将整座岛屿都变成了一所巨大的迪厅，引诱者人们陷入迷狂。

透过雾色，她的确看见了一个永不沉睡的世界。

人和机器、城市和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