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寂静的万米海底,荷兰人号一行人踩着海底软烂的泥沙,克服海水的阻力缓慢的向前。
江浮站在小马修身边,火把映照在他脸上,头顶过长的遮住眼睛的海带随着海水的浮动,像一朵绿油油的小蘑菇一样,散在他圆圆的脑袋周围。
青年抿了抿唇,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木牌,递到小马修面前。
小马修:“嗯?”
绿油油的小蘑菇抬头,疑惑的望着江浮,“江江,这是什么?”
江浮弯下腰,一边跟着大部队走,一边把木牌系在小马修的脖子上,语气平缓,“这是我们家乡的平安符,带着它,神明就能保佑你。”
这张木牌里包含着一颗风滚草,能在危险的时刻够包裹住小马修迅速滚动,逃生。
小马修低头看着胸前的小木牌,抬头透过漂浮在四周的海带看着江浮的眼睛,神情有些疑惑,“为什么送我这个?因为那个吃辣椒的漂亮弟弟吗?”
“嗯”,江浮点点头,浸没在海水中的半长头发随之飘动,“是我把帕蒙奇带上船,给你带来了危险,归根结底还是我的过错,小马修,对不起啊,让你受伤和害怕了。”
听完,小马修抱着那块小小的木牌眨巴了几下眼睛,向前蹿了几步,转身,踮起脚,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江浮的肩膀,认真说道:
“不怪你的江江,船长给我们讲过,在大海上,越美丽越珍贵的东西往往都是最危险也最容易迷惑人的,江江你刚来船上不知道也很正常哒,况且,你和船长不是都来救我了吗?我还有哥哥!我很安全的。”
江浮笑了笑,摸了摸小马修茂密的海藻头发,弯腰听着,说自己记住了。
队伍慢悠悠的在黑暗中前行着,除了冰冷的海水就只剩下帕蒙奇吃完辣椒后独特的嚎叫声。
江浮一边走,一边捞起小马修的海藻头发,给他挽了一对双髻,露出边缘长满海瓜子和贝壳的额头和眼睛,为了搭配这一头墨绿色的头发,江浮催化出两朵漂亮的红玫瑰花缠绕在双髻两侧。
嗯,经典红配绿。
不过,
好直男啊,江浮做完,突然在心底吐槽自己,忽然想起自己那个时尚色彩搭配达人同事,要是他在一定会一边亲自上手修改,一边毒舌吐槽自己的“经典”审美。
江浮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伸手想要拽掉那两朵鲜红的玫瑰花,但被一个圆圆的身影阻止了动作。
克拉肯又变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章鱼,乖巧的趴在小马修的头顶,两颗黝黑的眼珠直愣愣的看着一边的红花,不一会儿又转过身去盯着另一边的红花,时不时伸出一两根小触手轻轻触碰着随着海水摇曳的红色花朵。
小马修也用手碰了碰他的新发型和上面的花朵。
薄薄的,凉凉的,很轻,海水中似乎还带着某种好闻的气息。
小马修兴奋的蹦跶到马尔特的身边,拉了拉哥哥高举着火把的衣袖,看口型似乎在让哥哥看看自己的新发型。
马尔特先是吃惊了一秒,随后笑着一个劲儿的点头,似乎是在夸赞。
看着小马修头顶那两朵鲜红花朵在海水中摇曳的漂亮模样,江浮捞起从小马修头顶蹦跶掉的克拉肯,沉思两秒,肯定自己:
还是很还看的嘛!红配绿,经典!
“嗷呜”
耳边传来一阵声响,随后脸颊上微微一凉,江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咬着自己脸颊撒娇的克拉肯,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翻,一朵鲜红色的漂亮玫瑰花就出现在了克拉肯的面前。
“嗯嗯嗯!”
目的达成的小章鱼松开吸住江浮脸颊的触手,立刻缠住那朵飘荡的漂亮红花,乖乖的蜷缩到江浮的肩头,沉浸吸花。
再黑暗的道路也终有尽头。
戴维琼斯带着荷兰人号的船员来到一处陡峭幽深的海底崖壁。
崖面上方的海水源源不断的流向黑暗的崖底,越靠近崖壁,江浮一行人约能明显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水流正在崖底奔涌,那暗流的携带着巨大的吸力,稍不注意便会被它吸入深渊。
江浮借过马尔特的火把,伸出藤蔓缠住一块岩石,靠近仔细看了看这个悬崖的边缘,锋利的岩层断面被海底暗流不断打磨变得光滑圆钝,一直延伸绵延到四周黑暗的海水之中。
江浮站起身,正想问问戴维琼斯接下来如何走,就感觉自己的水流不断地蹿向前,身旁的海鲜船员像下饺子似的,一个蹦一个的跳下这片黝黑冰冷的悬崖。
只留下拽着藤蔓的江浮震惊的面孔。
就,
就这么跳了吗?
“哼”,最后的戴维琼斯牵着帕蒙奇看着江浮,发出一声轻嗤,“我们先走一步了,抛锚的小船先生~”,他慢悠悠的腔调带着海水的波浪线消失在深渊。
江浮回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藤蔓缠住的不是海底的岩石块而是一块生锈的锚爪。
果断收回藤蔓,江浮闭上眼睛,纵身一跃,立刻被吸入一股海底暗流的漩涡之中。
“唔……”
水流太快,氧气被压缩的时间严重不足,吸入口鼻中的氧气夹杂着咸腥的海水,猝不及防被江浮呛到了气管,独特的酸涩感瞬间蔓延着他的整个鼻腔。
还不等江浮咳出声,水流漩涡突然消失,他感觉自己像被人半路抛到半空了一般,突如其来的失重加速坠落感又塞满他的整个心脏。
被憋在喉咙里咳不出来的海水加上半路而来的自由飞翔,酸涩和惊恐紧紧交织在大脑神经中,江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嘭!”
江浮一头砸在厚密的草丛之中,随后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
咳完,江浮艰难的翻了个身,喉结滚动,咽了口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伴着轻微撕裂的疼痛从喉间涌出。
估计是咳破嗓子了,江浮心想。
瘫在草垛中歇了口气,下意识抓了抓肩膀的位置,原本软绵绵,冰冰凉的克拉肯已经不再那里了,身体僵硬一秒,江浮在心底说服自己克拉肯应该丢不了,的吧。
艰难的爬起来,他仰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广阔的空间之中。
头顶上方,明亮的白色光线不停闪烁着,投射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江浮仰头望了望,想不明白这近万米的黝黑的海底是怎么透过阳光的。
这里没有海水,只有和陆地上相差无几的空气,不同的是这里的空气中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的气味。
四周,高耸的崖壁长满绿色植被,壁面被砸出无数道圆形的孔道,江浮估计自己就是从这些孔洞中被抛出来的,转身环顾,粗壮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比人高十几厘米的草丛错落在各个角落,阻挡了他的视线。
江浮扒拉开几个草垛,并没有发现戴维琼斯他们的身影,反而看到了好几只拉粑粑的树懒先生。
在树懒先生慢慢变得惊恐眼神中,江浮撂下两声对不起,立刻麻溜的离开这块尴尬地界。
*
“戴维琼斯!”
“约克!”
“马尔特!”
江浮伸出藤蔓,爬上参天大树,双手卷成桶状放在嘴边,大声呼喊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员。
安静的等待十分钟,意料之中,无人应答。
江浮叹了口气,靠在粗重的树干上,闭目养神。
忽然,树下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江浮低头一看,这头顶珊瑚王冠的瘦削身影不是卡荣爷爷又是谁?
“卡荣爷爷!”
江浮直接拽着藤蔓蹿了下去,把卡荣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灰蓝色的毛球。
江浮定睛一看,才发现卡荣爷爷怀里抱了一只半大的毛茸茸考拉。
“这是,考拉?”
江浮指了指卡荣爷爷怀里的毛球,又指了指草垛,“那是,树懒?”
最后发出疑问,“这是哪儿啊?”
卡荣看了看江浮身后茂密的原生丛林,平静回答,“这里是亚特兰蒂斯。”
江浮顿时噎了一下,小声嘀咕,“我知道的,”
只是这考拉和树懒存在同一个空间的场景,他还只在末世之前的动物园里见过。
不过言归正传,“卡荣爷爷,你直到戴维琼斯他们去哪里了吗?”
卡荣爷爷抱着考拉,大步向前,“不知道”。
江浮沉默一秒,“那我们现在去哪?”
卡荣爷爷低头看了看怀里毛茸茸的考拉,“送他回家”
根据卡荣爷爷的话,这只小考拉的家应该在原始森林的边缘的一颗桉树上。
江浮跟在卡荣身后,沿着森林边缘寻找着笔直的桉树。
江浮看着乖乖待在卡荣怀里的毛茸茸,觉得自己的手指尖有点痒,试探性地向小考拉伸出手,还没碰上呢,小考拉突然就开始“嗷嗷”尖叫。
江浮:!!
卡荣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浮,吓得江浮举手发誓,“不是我,我没碰到它!”
卡荣缓缓把头转了回去,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有些僵硬,从头颅到尾巴,慢慢的安抚小考拉。
反复三四次后,卡荣才抬眼看着江浮,“我知道不是你”
江浮一脸疑惑,“那它为什么尖叫?”
卡荣,“你刚刚从树上下来的突然,吓到它了。”
江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从树上下来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分钟了吧!
不愧是考拉。
森林边缘的桉树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江浮用藤蔓做了一个简易吊篮,卡荣小心翼翼的把小考拉放进去,嗓音严肃的叮嘱它不要再随便乱跑了。
在卡荣爷爷的指挥下,吊篮摇摇晃晃的上升,在合适的枝丫前稳稳停下,小考拉试探性地伸出了它毛茸茸的后脚,然后花了十多分钟终于挪回了树上。
“呼~”
江浮松了一口气,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可算是挪上树了。
“接下来,我们去找戴维琼斯他们吧!”
卡荣仰着脖子看着树上那坨灰色的毛绒绒,半晌,回头盯着江浮的眼睛慢慢点头。
*
“地球上曾先后出现过四代人类:
第一代人类是巨人,他们毁灭于饥饿。
第二代人类毁灭于巨大的火灾。
第三代人类是猿人,他们毁灭于自相残杀。
后来又出现了第四代人类,即处于“太阳与水”阶段的人类,处于这一阶段的人类文明毁灭于巨浪滔天的大洪灾”
平原上,江浮和卡荣拨开两米高的青草,艰难的朝着平原中央那座石头城市前进。
一路上,卡荣用他沙哑破损的嗓音给江浮讲述着这座隐藏在深海的古老文明。
“在第四代人类时期,海神波塞冬创建了亚特兰蒂斯,也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一片大陆。”
“波赛冬娶了一位父母双亡的少女,少女为他生下了五对双胞胎,于是波赛冬将整座岛划分为十个区,分别让他的十个儿子来统治,以长子为最高统治者。”
“因为长子的名字叫做“做“亚特拉斯”(Atlas),因此称这片大陆被称为“亚特兰蒂斯”王国。”
……
十分钟后,江浮和卡荣抵达平原中央的石头城,进入城市,他才发现这个城市是由黑,白,红三色石块组成,外廓宏伟壮丽。
城内的建筑虽然大多都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但这些遗留下来的零星建筑的复杂结构也能让人感受到当时工匠的巧思与智慧。
外城街道两旁有许多残留的动物雕塑,骏马,猎犬,野兔,考拉等等,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你的脚步声再重一点点,它们就会立刻四散奔跑。
再往里走,庙宇和宫殿是内城主要的建筑物,它们的外墙镶嵌着大量的银块,在头顶闪烁的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光亮,一闪一闪的,格外耀眼夺目。
庙宇和宫殿的尖顶是明亮温暖的金色,卡荣告诉江浮,那是铺上去的足足十三厘米厚的纯金。
人类青年目瞪口呆的盯着那一簇簇金黄色的,一望无际的房顶,内心震惊,面上淡定的咽了咽口水,提出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卡荣扶着他头顶的皇冠,无比自然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黄色的石头,递到江浮面前,慢悠悠的回答,“因为每一个尖顶我都曾经爬上去验证过,街道上的这些金块都是我凿下来的。”
江浮接过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