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祝影也那边已经找到了“门”,陈起掐着时间把外面的祁音尘弄进去。
“可以了,你快出来吧!”做好一切,陈起对祝影也说,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祝影也?”
“祝影也?”
……
一连唤了好几声,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再无别的回应。
祝影也跟着飞速变换的空间一起旋转,直到眼前一片漆黑才终于停下。
四周黑到祝影也看不见眼前的任何东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出去,只好开口求助,“陈起?你在吗?”
角落里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声,听声音是一个女人,祝影也被吓了一跳。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祝影也能够逐渐看见一些物体的轮廓了,在她的左手边,放着一个单人沙发,非常现代化的装饰,再仔细一看,右手边是一张床,而床上有一坨凸起,刚刚那个发出声音的女人应该就躺在那里。
耳边响起一阵急而有力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开灯,光线从头顶华丽的灯罩里散开,照亮整个卧室。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虽然看起来非常憔悴,不过还是能从他硬挺的五官中窥探到他年轻时英俊的容貌。
男人一进入卧室视线就一直锁定在正中心的床上,祝影也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发现躺在床上的并不是人,而是和她一样,是一只鬼。
那只女鬼蜷缩在床上,四肢都被金线捆住固定在了床上,最重要的是,这只鬼受了很严重的伤。
从头到脚,身体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祝影也看得出来这些伤口都不是在死前留下的,而是在这副鬼体上新有的伤口。
“啪——”只听一声巨响,一道细长的鞭子,从祝影也头上掠过,径直甩向了床上的女鬼。
那女鬼疼得张开嘴呜咽一声,祝影也冲过去阻止,却发现她不仅碰不到那根鞭子,甚至碰不到床上的那只鬼,而凑近一看,那女鬼没有舌头,只剩下舌根以及一道齐整的切痕。
所以即使很疼,那女鬼也只能发出简单的声音,说不出话。
碰不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祝影也无能为力,不想看到这么残忍的画面,转身往房间外飘,却发现她出不去,她现在有一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了,碰不到这里的任何东西,但是反而还会被这里给困住。
男人用辫子抽打在那只鬼身上十几下,随后像是终于发泄完,关灯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又瞬间安静下来,除了一声接一声凄凉的女鬼的哀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而接下来的每一天的这个时候,那个男人都会再次出现,用同样的鞭子,抽打同样的次数,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祝影也不知道床上的女鬼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那个男人要用这么残暴的方式对待她。
就算是对待那个让她提起都咬牙切齿的胡赖,她也没有恨到要这么去折磨他。
床上的女鬼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已经虚弱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可祝影也知道在那个男人看不见的时候,她的眼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被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即使是被剔去爪牙的弱小生物,也会滋生无穷无尽的恨意,更何况她还是一只鬼。
所以当那只鬼挣脱掉房间里阵法的束缚逃脱的时候,祝影也丝毫不意外。
只是祝影也透过那女鬼离开时残留在房间里的怨气,发现这只女鬼竟然和她一样,都是生前没有害过人,死后却变成鬼的。
祝影也从来没有这么同情过一只鬼,也许是受到了这只鬼的怨气的影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拥有和那只鬼一样的恨意。
她知道那只鬼想要杀了那个男人。
忘记这里并不是真实世界,祝影也一心只想要阻止她,甚至没有惊奇自己能走出房间了,朝着那女鬼的方向追了出去。
只听不远处一道熟悉的男声,正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祝影也赶过去,发现那只女鬼正在消失,她的声音如同一把破碎的琴,发出了断断续续地刺耳的声音。
祁音尘正在念咒除掉她。
“不要——”祝影也冲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女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伴随着最后一声尖叫,彻底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祁音尘双眼充血,看到祝影也时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紧接着变成恼怒。
虽然知道上一个世界的祁音尘已经彻底消失了,但是对上祁音尘冰冷的眼神那一刻,祝影也觉得心里闷得痛,那只女鬼虽然死了,但是这里四处都是她留下的气息。
祝影也瞬间就被一股不甘的怒气笼罩,心里只剩下替那只无辜而可怜的鬼辩驳,也没有注意到祁音尘此刻异常的状态,说出口的话满是指责的意味,“你把她杀了?”
祁音尘跪在地上,抱着瘫软的男人,语气嘲讽,“难道我不该杀她吗?”
“她虽然是鬼,但是她没有害过人,她是无辜……”祝影也话说到一半,看清楚了地上躺着的浑身是血的男人,是那个每天都会折磨那只鬼的男人,此刻他虚弱到连呼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左侧胸腔处有一个拳头一样大小的洞,正是心脏的位置,心脏严重受损,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那只女鬼还是冲动地把人给杀了吗?按照规矩,即使是像她这样的鬼,一旦害了人,还是逃不了被消灭的结局,理智告诉她,不该替那个女鬼说话的,可一想到在那间卧室里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她就忍不住,还是替她说话,“她害人是有原因的。”
“你是说她做的对吗?”祁音尘嘴唇颤抖着,眼睛干涩到生疼,他知道这里只是他的一个梦境,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
心里一只有奇怪的声音在提醒他,他做错了,可是他不明白,他哪里做错了,他亲眼看见那只鬼用手贯穿了他父亲的心脏,他救不了他的父亲,难道给他报仇都不允许吗?
“是。”祝影也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点莫名的畅快,“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祁音尘给打断了,他看着她眼里装着数不清的悲痛,“所以你觉得他该死?”
“我只是觉得那只鬼她不该死。”那只鬼明明是受害者,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故意折磨她,她根本不会选择这么极端的一条路。
只是因为是鬼,所以连同情都不可以有吗?
可凭什么呢?她们都是被人害死的,莫名其妙变成了这副模样,还要被捉鬼师喊打喊杀,她只是在那个卧室待了几天就受不了,可谁知道那只鬼在那里被困了多久,又挨了多少打。
如果连她都无法替她辩驳几句话,那那只鬼真的是可怜到了极点。
祁音尘听完却讥讽道:“果然,这就是你们鬼的本性,即便害了人,心里也不会有半点愧疚。”
这副刻薄的样子让祁音尘自己都忍不住讨厌起来,可伤人的话却一句接着一句从他嘴里冒出来,“毕竟你们早就已经忘了做人的样子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有无数阵在扎祝影也的心脏,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祁音尘的几句话伤到,“是啊,你们捉鬼师永远高高在上,觉得只要是鬼就该铲除,也是,你一开始不也想的是要把我消灭掉。”
本就该是这样的,她是一只鬼,而祁音尘是一个捉鬼师,一旦她越矩,他会立刻铲除掉她。
可祝影也却觉得心里难受得紧,是因为遇见了那个对她毫无芥蒂的祁音尘,所以她也开始变得贪心了吗?
“我不是这样想的……”祁音尘觉得此刻不管他解释什么,都显得太过苍白,一进入这里,就像是有很多看不见的细线在拉扯着他的思绪,甚至往他身上加了很多不属于他的情绪,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祁曾秋走在最前方,看到眼前的情景,眼神悲切到了极点,“阿尘,你……”
“爷爷,我爸爸他……”祁音尘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男人,怎么也说不出那几个字。
祁曾秋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长袍的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冲过来,查看情况,看完纷纷摇头,叹息。
其中一个长得精瘦的人,尖声细语的说:“我说什么,这家主的儿子,私自圈养鬼,你们非不信,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你们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这伤口除了鬼,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个能耐?你们总该不会觉得是别的鬼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混进了南华山,还杀了人吧?”
“这……”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开始互相打量其他人,想探探其他人的口风。
起头的人见众人眼里均流露出半分相信的表情,随即又添油加火,“按照规矩,既然祁家出了这么一件丑闻,这下一任的家主怕是不该传给祁音尘了吧?毕竟这犯错的可是他的父亲。”
“现在是什么社会了,早就没有老子犯罪,儿子背锅那套说法了,吴永波你别想着浑水摸鱼,难道你觉得祁家当不上家主,这家主就会落到你头上吗?”王康靖最是看不惯吴永波那副自己没什么本事,就想着靠把别人拉下水,自己上位的小人做派。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难道放心把家主交给一个父亲是个养鬼的捉鬼师来做吗?那咱们捉鬼师可以直接宣布彻底完蛋了。”吴永波说完见祁曾秋一直一言不发,刻意又把话带到他头上,“咱们的这个祁家主用起行规来,可以说是铁面无私,从不包庇人,这一次总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就包庇吧?虽然他现在自食恶果,可这算不得惩罚吧?这该打的戒鞭还是要有的。”
这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了,王康靖是知道这泼皮无赖是撒泼的一把好手,可现在祁安已经没救了,总不至于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