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天凌岁穗都是上午去博物馆记录,下午一脸神秘地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有时候也会拍些视频上传到社交软件上。
只是有些人并不买账。
自从江月和余寂接替她村子里的工作之后,凌岁穗的视频风格变化很大,大到让有些人不适应,直呼凌岁穗真是跑到深山里修身养性去了。
从一个都市丽人变成一个山野村妇,连脸都不敢露了。
部分人在下面评论道还是想看凌岁穗之前更新的画画视频,这样的声音一出,基本上后面的每条视频下面也都有这样类似的评论。
他们秉持着一种很奇怪的态度去掌控凌岁穗的拍摄内容:信我的没错,这样拍流量高,别人不会愿意看你现在这样枯燥无聊的视频的,还是以前画画的视频有意思,画个妆,露个脸会更好。
可他们是谁?这种语气很奇怪,是武断与毋容置疑,可是为什么他们想看什么,凌岁穗就要拍什么?
不拍的话就好像凌岁穗是一个不会审时度势的“傻子”。
她承认有些人是喜欢绘画方面的内容,也不排除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是想看她的脸和身材。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在网络的另一端,平白无故地对她的生活加以规划。
自己是喜欢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是不喜欢被人以审视的眼光去看,也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对别人的话很在意。
这样的评论要是放在大学那会,凌岁穗可能还会焦虑一下,可是现在不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心境也在增长。
用她对江月说的话来说,就是: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江月笑她:是伪装出来的成熟大人。
她也不反驳,反正是大人了。
她现在就是很喜欢博物馆里的每一件文物,在跟着周淮先后面认真听完每件文物的故事后,这种喜欢更甚。
加上之前周淮先带着她参与过几件文物的修复,有了这个经历之后,自己对这些文物的情感也在改变着,其实和她在创作绘画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创造与修复并不相悖。
这都是他们在做的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凌岁穗对自己现在的视频很满意。
这个账号一开始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记录自己的生活,记录自己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那么此时此刻镜头下的就是她的生活啊。
可这并不代表着这会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也并不代表她会不再更新自己画画的视频。
凌岁穗当然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自己永远都不会舍弃掉画画这件事情。
她有自己的计划,没有理会那些声音,权当看不见,默默干着自己的事情。
整理消息的时候,就是发觉最近这段时间好像骂她都人也少多了,后台都清净了不少。
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能让她静下心来实施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虽然之前就想过,但却是在昨晚和今天才彻底成型的。
可..这是个秘密,是个仅对周淮先的秘密。
因为不久前周淮先在她的帮助下,注册过一个短视频账号,虽不评论,但每条视频他都有第一时间去看,有时候还会主动询问自己几点发视频。
早知道她就迟些再教他这些东西了,现下凌岁穗想要发视频都不行。
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发视频周淮先就会看到,所以她还是打算多拍些素材留到最后。
就是不凑巧的是,江月已经两天都没有回来了,凌岁穗想要和她倾诉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她总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不行,一说到重点的事情就会结巴。
打字又说不清楚,打电话又怕耽误江月那边的事情,反正凌岁穗只能一忍再忍,按耐住自己的分享欲,等待着江月的归来。
而等待江月的人,不止她一个。
下午凌岁穗一个人去村子里“考察”一下的时候,看见只有余寂一个人在墙面前发呆,举着画笔迟迟不知道怎么下笔,看来是陷入了创作瓶颈。
他依旧穿的白衬衫,身上也不知道何时蹭上的颜料,凌岁穗叹道看来他又要多一件独一无二的白衬衫了。
凌岁穗站在他身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怎么帮忙,她没灵感的时候也是这样,没人能帮到自己,所以清楚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带着周淮先给余寂提前做好的便当,凌岁穗将其放在了他们民宿的门口,并贴上了便条提醒。
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江月不在,余寂这两天也没来家里吃饭了,每次发消息都是说在创作,自己随便做点东西吃就行。
她和周淮先担心对方吃不好,又怕他拒绝,也只能这样。
凌岁穗回去就和周淮先说了这件事情,周淮先告诉她,如果创作上有问题的话,他可以找自己的父母要些相关壁画的资料。
周淮先的父母此时正在大西北的戈壁做考古研究,这几年对壁画的研究很透彻,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余寂想要的,但相关的古迹资料确实很多。
戈壁考古的环境本就艰苦,凌岁穗说周淮先可以打打视频多和父母聊聊天,但是还是不要麻烦他们了,自己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周淮先没有将自己与凌岁穗的事情告诉过父母,当下算了下,这个时间点父母应该正在休息,便打了个视频电话。
凌岁穗没有入镜也没有离开,征得周淮先的同意后就在旁边听着,只因她有点儿好奇。
上大学时就听闻过莫高窟的浮雕画其实也很有名,虽不及其壁画数量之多,但也给凌岁穗的内心埋下了一颗种子。
中国的浮雕画大多以佛教遗址,或是糅合了的佛教、道家和儒家思想为主,在世界舞台上的知名度可能不如古罗马、埃及什么的,但其实她也曾经幻想过她要做到最好,她要让世界的人看到中国的浮雕画到底有多么的好。
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虚无,她曾经许下的要亲眼去看看戈壁的莫高窟、大同的云冈亦或是大足的石刻都变成了不愿再拾起的过往。
所以哪怕只是隔着屏幕她也想看看……她曾经很想去却没能去到的地方。
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凌岁穗呼吸都有些停滞,不敢大喘气,只能默默盯着屏幕。
“母亲,父亲。”
“哎,淮先~”
周淮先的母亲显然很激动,最近太忙,也没怎么和自己儿子打上视频。
他父亲性格上倒是和周淮先很像,站在纪娴的身后,看着老婆开心的样子,默默笑着。
虽不太说话,但眼角始终弯着,眼中大多时候倒映的也都是纪娴和自家儿子聊天时的样子。
屏幕里大半是纪娴的脸,那边风沙大,两人包裹得严实。
可即便带着口罩,凌岁穗也能看出来纪娴很漂亮,周淮先遗传了她的那双眼睛。
柔而有神。
他们聊的同寻常父母没什么不同,关心周淮先的工作累不累、询问吃的好不好、加以诉说一些思念,是一种平淡生活的安稳幸福感。
凌岁穗听着并不无聊,反而是羡慕。
更多时候是感到开心,为见证了周淮先的幸福而感到的、由衷的开心。
“有没有想念我和你父亲?”
他们已有几周没有视频,风沙里纪娴总恍惚感觉屏幕那边的周淮先又长大了些?
她最近总是梦到周淮先小时候的时候,睡醒后又要哄上自己一会儿,儿子不在身边,也长大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很想,想念母亲做的莲花酥,还想念父亲泡的茶,等手上的事情忙完,就去看望你们。”
周淮先是会真实表达自己感受的那种人,不会因为凌岁穗在场而不好意思地加以掩饰。
听闻至此的周逸春道:“前些天寄了些当地特色的茶叶给小咪,他会转交给你的,平时要注意身体,听他们说你吃饭很不准时,我和你母亲很担心,吃饭时也总会挂念起你在那边是否也按时吃饭了。”
“知道了,父亲,淮先会谨记着……”周淮先点了点头,眼圈有些泛红。
所以每一次周淮先泡起茶,闻着茶香的时候,入口时是不是也在想念远在几千里外的父母亲?
凌岁穗在屏幕外听着他们的交谈,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周淮先的柔软。
在父母亲面前他有机会卸下照顾他人的这个角色,表达自己想要依靠别人的心情。
“好啊,到时候提前和母亲说啊,我和你父亲已经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是不是?”
知道纪娴是想让自己多说几句,周逸春如她愿地了然点头出声:“是,没错。”
她摇了摇周逸春,拉过他的手臂揽着自己将他拉近镜头,别离那么远,让儿子多看看。
“回去弄个日历?要进入倒计时了,写着距离见到儿子还有多少多少天,然后过一天我就撕一张,每天都能提醒我不要忘记,这样怎么样?”
“嗯,很好啊,你最聪明了。”
听他认真的回复,纪娴很满意,所以她才会那么喜欢周逸春,即便是不爱说话表达的他,在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话后,也会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地说出来给她听。
“我说我怎么这么幸福,能找到一个这么这么好的丈夫,还能生出一个这么这么爱我的儿子呀。”
周淮先给出答案:“因为母亲爱我,更爱父亲,爱延续到了我的身上。”
他很清楚这一点,父亲和母亲是这世上最爱护对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