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个人真的很不方便,连浴室都要商量着用,淋浴间的门是传统的磨砂设计,郁玖颐对着镜子刷牙,在全自动牙刷的“嗡嗡”声和流水的“哗哗”声中,她偏头看到门后的一抹肤色。
祁连近举着胳膊洗头和往肩膀涂抹沐浴液的动作一清二楚,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忍住不往那边看。
她往脸上糊满护肤品,机器人么么端了盆微烫的热水,刚把脚放进去,正对的门拉开。
淋浴间的水声回音很大,让他听不清外面的动静,以为她早就离开,只裹条浴巾出来,不料正好撞个面对面。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通道狭窄,本来够两人错身,可郁玖颐泡着脚往这一坐,他再想出去就有点难了。
“你在养生?”祁连近看着那盆带有颜色的泡脚水问。
“嗯,要试试吗?”郁玖颐的脚在盆里划拉两下,发出水声。
祁连近本以为这意思是让机器人再打一盆,她却将双脚挪到边缘,叫么么搬把凳子过来。
目测这个盆的容量刚好够放两人的脚。
“我们泡同一桶?”
“哇,这个很贵的,我才不要单独为你再开一包。”郁玖颐说,“水还烫呢,刚好。”
祁连近闻出来了,他在边际星执行任务,偶尔会遇到这种变异丁香草。它的攻击性不高,但是伤害性很强,锋利的叶片可以划破薄金属,根茎有着丰富的药用价值,带股特殊的香味,所以也会出现在高级香水的配方中。
不泡白不泡。
“好吧。”他坐到凳子上,么么的机械臂变成一个吹风机头,帮他烘干头发。
祁连近的脚比郁玖颐大一圈,放进盆中,迅速挤占她的位置。两种对比分明的肤色挨在一起,显得他像没有礼貌的不速之客。
“过去点。”郁玖颐轻轻踢他。
但是祁连近没办法完全□□坐,他还裹着浴巾呢。
发现他的尴尬处境,郁玖颐不再刁难,将自己的双脚搁到两边,把他夹在中间。
两个人安静地对坐。
在纪律森严的部队,洗漱和吃饭都有严格的时间限制,虽然同级的其他人都会利用职务之便小小偷懒,但祁连近一直严格遵守,鲜少能享受到这样惬意的生活。
郁玖颐伸出食指,从耳根到下巴慢慢地抹了把,然后猝不及防地伸手,按到他的脸上。
触感出乎意料地厚,不是祁连近想象中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指,反而有层薄茧,可能是经常用手术器械的缘故。
“什么东西。”
“护肤品。”郁玖颐笑着说,“挤多了,吸收不掉。”
平时祁连近也会做些简单的皮肤管理,边际星射线严重,部队还会下发特制防晒霜,叮嘱所有战士坚持使用,尽管如此,辐射导致的皮肤癌变依然是边际部队最高发的疾病之一。
“没有香味?”祁连近将那一坨霜状物在脸上抹匀。
淡雅又精致的香氛不仅可以掩盖护肤品里某些成分的味道,还可以给人带来独特的体验,在有效成分和价格都无法产生明显差异的情况下,味道成了各个护肤品首要竞技的项目。
“不好吗,谁喜欢那么多香味,熏得慌。”郁玖颐说。
你抽那些数字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祁连近摇头,不想再戳穿她,郁玖颐却又把手伸过来。
“唉你不能乱抹呀。”她扒开祁连近的手,四指用力但具有规律地在他脸上搓,“要按照肌肉和毛孔的方向涂,这样才能吸收。”
这方面他确实不如她擅长,梗着脖子任由摆布。
头发吹干,么么收工离开。
仅仅一点残余量,郁玖颐的双手却在他脸上搓了一分多钟,把祁连近的五官都挤变形。
他的左边眉毛被迫挑起,右边苹果肌推到眼下,终于忍不住:“你好像在故意玩我。”
诡计被识破,郁玖颐笑嘻嘻地收手。
“你的皮肤好光滑,我忍不住。”
如果灯光再昏暗些,声音再沙哑些,换个环境,这会是一句极暧昧的话。
现在祁连近只能从中听到戏弄。
“我泡好了。”他将双脚抬出水盆,接过么么递来的毛巾,擦干水渍,“谢谢你的分享。”
在他走之前,郁玖颐抬头问:“诶,你知道丁香草有什么功效吗?”
可能就是美容养颜之类的吧。
祁连近摇头。
“调理脾胃。”她笑着说,“补肾助阳。”
祁连近人生中头一次对别人翻了白眼。
这个动作还是跟她学的。
*
听到关门的声音,祁连近放下光脑,郁玖颐看到沙发上的他。
“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他已换了件宽松的短袖,承认得干脆:“不太习惯。”
那张床足够宽,他们两人完全平躺,中间还留有半个人的距离。这套房子面积有限,每个重要的功能区却都尽可能发挥出最大效用。
郁玖颐到床边坐下,独自脱了鞋爬进被子里,不催他。
“你之前何必发那个料理机。”祁连近突然说,他不认为郁玖颐只是单纯地想分享生活。
“怎么,谢道然又说你了?他居然没有拉黑你?”郁玖颐反问,“我这条屏蔽他了的啊。”
光屏蔽他有什么用,共同好友那么多,总会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主动告诉他。
“尚安跟我说的。”
“哦。”郁玖颐点头,“他人还挺好。”
听不出来这是句客观评价还是话里有话,祁连近不作声。
“那他早晚要适应吧。”郁玖颐又道,“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又不是你愿意的。”
他倍感无奈:“你也知道……”
“早点脱敏,省得到时候孩子都出来了,难不成还得认他做干爹?”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
祁连近放弃讨论这件事,调整好心态,从沙发上站起来。床头那一排毛绒绒的小东西正看他,表情呆傻可爱。
想到她会给机器人起名字,祁连近问:“他们有名字吗?”
郁玖颐仰头,看到那一排小家伙。
再收起下巴,她用一种嫌弃地表情回答:“你有毛病吧,谁给玩偶起名字。”
可是……
算了,当他没问。
祁连近正准备脱鞋,听到郁玖颐又开口。
“帮我把小五放到你那边床头一下。”
顺着食指的方向,祁连近看到茶几上有个和床头那些明显一个系列的玩偶坐在那。
“这个?”他怀疑地拿起它。
“对。”郁玖颐点头,“放那儿,她平时都坐在那边的。”
祁连近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刚说它们没有名字。”
“现起的,宠你。”
祁连近确信郁玖颐又在胡说八道,他按照她的要求,把那只名叫小五的玩偶放到床头,眼里却写满“为什么”。
他不懂,她的谎言总出现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而且不讲任何逻辑。
祁连近甚至开始怀疑,这只玩偶其实并不叫“小五”,那只是她的障眼法,虽然一共就六只玩偶,但以她的风格,其中一只叫“八千八百八十八”也不是没可能。
他过度提防地躺下,又随时做好再起来的准备。
“你干嘛?”侧卧的郁玖颐疑惑地看着他,“你不休息吗?”
他该怎么解释……祁连近摇头,慢慢放松。
“没什么。”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郁玖颐又说,协议从下周开始正式生效,这两天是过渡期,“慢慢培养感情嘛,不过你好像已经有点适应我的触摸了。”
刚刚还说不会做什么的人,这就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那个丁香草好像没什么效果。”祁连近说,他的内心此时风平浪静,还有些疲惫。
郁玖颐惊讶:“你还真指望它有用啊?”
“没有。”他回答,现在从疲惫进化到筋疲力尽了。
郁玖颐的手却忽地往下挪了一段距离。
祁连近一惊:“郁玖颐!”
她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消停。
“干嘛呀,你不是说没用,我帮帮你。”她向他再靠近一点,脑袋放到他的枕头上,“哇哦,祁连近,你的身材真的不错嘛。”
“可以了。”
“腹肌这么硬,这是几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你在紧张吗?”
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肌肉的纵横凹陷处来回:“你不需要休息吗?”
“别这么害羞嘛,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已经不止一下了。”
“你真计较。”
祁连近放弃抵抗,随便她动手吧,他只想按时睡觉。
见他不理会,郁玖颐倍感无趣:“祁连近……”
她喊完这一声,突然变得安静。
祁连近还在等她的下文,迟迟没有反应。
嗯?
他疑惑地推开小腹上的手,竟然毫无阻碍。
将肩膀旁边耷拉的脑袋抬起来,祁连近观察一番。
难以置信。
这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