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指挥部的大楼全时段灯火通明，矗立在第282层的角落，探照灯扫射，旗帜飘扬，站于顶端可以用肉眼俯瞰城市八成以上的景色，像无声的监视者。

大厅中央是个巨大的鱼缸，漂浮的海藻中穿梭着红色和蓝色的热带鱼种，形成瑰丽绚烂的装饰。背后的墙壁挂着八字誓言，灯光辉煌得让影子找不到落脚之处。半透明的扶梯越过五层高度，斜插向上，经过的人步伐稳健，哪怕交谈也将声音压到最低。

“身份识别通过。”祁连近站在安检舱内，双手展开，接受全方位的扫描。安全排查结束，虹膜读取成功，另一侧舱门打开。

他一路目不斜视，乘坐扶梯到达目的楼层，坐在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起身行了军礼。

“大校。”哪怕不看肩章，仅凭这张脸，接待员也能认出祁连近。

中央星现役最年轻的校官，参与研发多种技术性武器的升级，主要用于抵御变异动植物，采集样本投入研究。虽然资历尚浅，但他仍然被评为同级中最有潜力晋升将衔的候选人之一。

“我来办休假交接手续。”祁连近放下行礼的右手。

事先收到过系统上的申请表单，接待员对他的造访早有准备，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所有交接物品。

“中央星与边际星的规定不同，鉴于您在交接测试里取得了满分的优异成绩，我就不赘述了。”他对祁连近说，“您在这里依然保留一定的执法权，但是仅在规定情境内，身着包里的制服，保证军官标志处于激活状态。您依然保留持枪权，但是只能携带最基础的手持激光枪，以及，麻烦上交与您的军官编号绑定的所有其他随身武器。”

祁连近将手里的黑色箱子放到桌面，与他的包裹进行交换。

在祁连近检查包中物件没有缺漏的同时，他上交的东西也被扫描识别，确认无误后入库。

“您的假期时长一个月，到期前三天会有大数据系统推送，请及时查看。如果假期延长，不需要额外操作，我们会继续保留直到您来取为止，但是不可以提前取走。”

这些流程祁连近都知道，点头：“好。”

“确认无误的话，麻烦在您的系统里签字。”

祁连近打开手臂上的光脑，一份写有完整须知、罗列出全部交接物品的电子确认单推送到他的终端。他按下“确认”，通过生物识别，一式两份的电子单据就此生成。

所有交接工作到此结束，接待员向他再度行礼：“祝您假期愉快，以及……新婚愉快。”

“谢谢。”祁连近公式化地回答完，反应过来对方的后半句，才转过去的身子又扭回来。

消息传播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原本以为只是在圈子里有人讨论，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就扩散到总指挥部。

祁连近的停顿让接待员看穿想法。

他的笑与刚才的公事公办截然不同：“我偶尔会看些时尚杂志。”

这年头爱看杂志和八卦的男人遍地都是，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为了丰富大家的精神生活，士兵以上的现役军官拥有免费查看所有商业图书和影像的权限，只是没想到24小时制服在身的军官会对时尚感兴趣。

不用他解释，祁连近也知道郁玖颐在那些杂志上会出现得有多频繁。

“玖颐小姐一直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接待员说完，感觉这话在未婚夫面前说有些不妥，再补充道，“呃，您也是。”

祁连近的表情却变得比刚才更奇怪。

中央星的上层区圈子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仅时下最热门的一家社交平台统计，同层活跃用户就有三万余人。

曾有人发起过匿名投票，郁玖颐在“我的梦中情人”中喜获第一，祁连近则在“最想娶的人”中拔得头筹。

——高大，黑皮，低调，少言寡语，情绪稳定，有钱但整天不回家，还随时有可能会死，谁不想谈？

为了满足各方面人群的用语习惯，类似的投票其实开了三个，分别为“最想嫁”“最想娶”和“最想与之结婚”。

“最想娶”的投票最先发表，又不限制性别，大家便一股脑地把所有名字都题进了这一个帖子，另外两个的回复寥寥无几。

远在边际星的祁连近因定位限制，刷不到上层区的任何消息，等他从朋友那听说，自己已以五千多票的绝对优势荣获“上层区第一新娘”的美丽名号。

如果不是接待员提起，祁连近早就把这玩笑性质的投票忘了。

他不禁想到郁玖颐的那些话，难道她的同意，也和这些人投票的原因一样。那五千多票里，有她的一票？

与接待员道别，祁连近怀揣这样的思考走向电梯。

空荡荡的楼道迎面走来一人，很是眼熟，祁连近停下脚步。多年习惯形成的良好教养令他对来人点头，注意到对方的双手空空如也，不像是来交接的：“好巧。”

缪疑早在几米外就发现祁连近，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都在前线，属于战友，所以遇到会打声招呼。

不过这次她的话要多一点：“你怎么来的？”

祁连近以为她在客套，虽觉得奇怪，还是回答：“开车。”

“那正好。”缪疑却说，“我就过去报个道，麻烦你稍等，我们一起过去。”

一起，过去？

祁连近露出清晰的疑惑之色。

缪疑的眉毛同时皱起：“玖颐没跟你说吗？”

他听到这句话才想起，眼前的战友与他的“未婚妻”是极好的朋友。

“说什么？”

发现他不是在装傻，缪疑说：“她还有一大堆东西放在谢道然家，那些东西很金贵的，不能寄快递，一辆车搬不完，身为未婚夫，你至少应该去帮个忙吧？”

在总指挥部的大楼里，与外界沟通的信号被全数屏蔽，祁连近无法及时接收消息，但他十分确信在进入大楼之前，郁玖颐没有给他发送任何相关信息。

“她没跟我说。”祁连近解释。

缪疑接受这个答案，并给出解释：“她不信任你。”

人不会向自己不信任的对象求助，哪怕那只是举手之劳。

祁连近理解成觉得他不够可靠。

“我以为我们的合作已经达成一致了。”

“合作？”缪疑的惊讶表情，好像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定性两人的关系，她歪了歪头，用一个不太走心的笑容肯定了他，“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是的，祁连大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