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爱德华又忘记了生日礼物，科林试着假装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实在很难，他看似不经意地准备了电影之夜，但把全家人一口气全撵出去可不容易，那一柜子的影碟光是买齐运回福克斯也要费不少功夫。

只要她不是瞎子，发现异常是迟早的事。

他办起事来像个费尽心思把女朋友骗回家吃干抹净的混蛋富二代，而他想办的事仅仅是送生日礼物。时间到了，科林一直在等，结果他又忘了。

不是说吸血鬼的脑子很好使吗，好像也不见得吧。

中午的时候爱丽丝把引擎折磨得轰隆作响，将车子停在了科林家门口。

那车子的哀叫声像是要爆炸，以科林对自己的体质的信心，爆炸的概率没那么低。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和爱丽丝皮肤上璀璨的折射光一起洒进来，他们的皮肤像皎洁的月，承载又传递着太阳的光辉。

她放下手里的莎士比亚，从沙发上爬起来开门迎接她。

“生日礼物！”爱丽丝张开双手，十分得意又期待地看着科林。

科林看着她空荡荡的两只手，她身边没有贾斯珀替她拎包，哪有生日礼物？

爱丽丝高举双手，落下来，抱住科林拉着她转身面向车道，“喜欢吗？”

喜欢什么？科林摘下那副没什么用的蓝光眼镜，微微眯起眼寻找与礼物包装盒相似的物体。

只有她开来的车。

爱丽丝拍了拍那辆漂亮的银色SUV的后视镜，雪佛兰的四门五座，看起来后备箱很大，实用主义首选。

她指尖冒出来一张卡片，塞到逐渐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科林夹克口袋里。

“加油卡，贾斯珀的礼物，他真贴心，对吧？”

爱德华的脑袋从二楼窗户里冒出来，他的脸色看上去更阴沉了，爱丽丝抿嘴，憋不住笑了。

科林还在震惊，爱丽丝已经挽着她的手做新车观光。

“内饰选了环保材料，埃斯梅挑的，车载香水，柑橘味，卡莱尔送的，艾美特嘛，他的礼物已经送达，他出了主意，罗莎莉出了钱……”

科林已经听不见了，她恍恍惚惚回到爱丽丝的第一句话。

“这辆车……是你们送我的生日礼物？”

爱丽丝眨了眨眼，“迟了点，但还不算晚。”

不是晚不晚的问题吧！

‘他还是没送出去，一直磨磨蹭蹭，难道要我们等她十八岁生日再补上十七岁的礼物吗？’

科林听见爱德华下楼的声音，她听觉就普通人类水平，奈何爱德华是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的，想听不见有点难。

科林有点回神了，她眼睛湿润了，低呼着“这太贵重了……天呐，我不能收。”

爱丽丝被她可爱得咯咯直笑。

“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爱德华想说什么，科林红着脸从主驾探头进去，在车里东看西看。

赚钱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尤其对爱丽丝，她是上天选中的投机者，资本家孤注一掷的勇气于她而言只需不经意的一瞥。

钱不重要，可是沃斯们没有钱，她们也没有车。那辆可怜的红色大众先是被狼人顶翻，接着又承担了“保护”科林的重任，一辆好用的车多么重要，伊芙琳前几天出发赶的是镇上的班车，天没亮就起床。

她们的确缺一辆车。科林有一笔来自父亲赠予的大学基金，她最近对买辆新车（新的二手车）跃跃欲试，她还没提这事，打算等伊芙琳出差回来好好商量一下，借口就是给自己买件十七岁生日礼物——否则妈妈决不会允许她动那笔钱。

爱丽丝抢先一步，卡伦们不缺车，更不缺钱。

“这其实是辆二手车。”科林还在为难，爱丽丝敲了敲车顶，“前阵子从二手市场淘的，换过引擎，价格便宜，以我的审美肯定要给你买辆崭新的跑车，但是——”

科林冲过来抱住了她。

“天呐，我真爱你们。”爱丽丝回手搭上科林的肩膀，把她往后拉了一下，免得自己太硬，硌疼了科林的锁骨。

科林背后，爱德华冲爱丽丝挑眉。

如果这时候科林动用读心力，情况就会露馅。

这不是旧车，是经过轻微做旧处理的新车，出厂时间不超过两周，全车更换了防弹玻璃，哪怕有人近距离对着车窗开枪，也要至少四五下才能击碎它，吸血鬼的话，能扛两拳。

对科林这个小倒霉蛋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送一辆新车她绝对不会接受，比起新车，二手车听起来没那么贵重——先打开屋顶，才好要求开窗。

科林是个不喜欢窥探别人想法的乖宝宝。即使她偷听，爱丽丝也有的是办法瞒过她。

“嗯，”爱丽丝揽着科林，继续说，“你可以告诉伊芙琳这是艾美特替换下来的旧车，他喜欢买车，但又开不了那么多，从他手里买车很正常！”

艾美特同意这件事安在他头上，虽然他对SUV有点不满意，“太逊了，我为什么要买SUV？我怎么可能开SUV？”，贾斯珀用一句“这就是为什么它被你贱价出售。”安抚了他。

科林亮着眼睛，高高兴兴地看向爱德华：“她真贴心，连借口都帮我想好了，天衣无缝！”

是啊，天衣无缝。爱丽丝笑着，眼光斜睨抱手沉默的爱德华。

“那我就告诉伊芙琳我从学费基金里拿了一笔钱从艾美特那买了车……爱丽丝，我真爱你。”

爱丽丝丢给她一个飞吻。

“我也爱你，宝贝。”

两个女孩黏黏糊糊，把爱德华丢在一边不管不顾，眼看着他的阴沉就要吞没整片森林了，科林才把爱德华推上副驾。

“我带你去兜风。”她说，换上了出门的装备，挥手跟爱丽丝道别。

车子驶上福克斯大道，科林开得很小心，精神紧绷，两眼紧盯道路，观察是否有莫名出现的石头、树枝、动物、甚至是人，出现以上任何一样以外的东西也丝毫不奇怪，她在路上什么都见过了。

不一会她松弛下来，进入了平稳模式，风灌进来，压差堵得耳朵疼，爱德华关上了车窗，一瞬间，他们又同处在密闭的空间里了。

科林突然问道，“你难道连爱丽丝的醋都吃？”

爱德华更阴沉了，淡淡地：“我没有。”

“你在生闷气。”

“污蔑。”

“小气鬼。”

“我不是。”

每说一句他就显得更郁闷。

科林咬着嘴唇，呼之欲出的笑意在齿缝和嘴唇之间摩擦，发出“嗤嗤”的奇怪哨音，这种奇怪的声音让她更想笑了。

“哈哈……”她放弃阻拦，任由笑声冲破阻碍。

“爱丽丝如果知道你把她跟雅各布还有埃里克归成一类，她真的会跟你打一架——你跟她打过架吗？”

爱德华不回话，科林劝他：“我只是抱了她一下，礼节性的，你知道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我们是朋友。”

尽管爱丽丝试过让科林诅咒她，还总是第一个迎上来欢迎，亲亲热热，甜甜蜜蜜。

‘天呐，我真爱你们。’

‘我爱你，爱丽丝。’

爱德华重复了一遍她说过的话，没做其他任何解释。

科林想了想。

“我也爱你啊。”她赶紧为那几句送给他以外的人的甜言蜜语找补。

也？

爱德华眯起眼，纡尊降贵地开口了，音调拉的长长的，他还没意识到这么做很幼稚，他恐怕要很久之后才意识得到，现在嘛，抒发心情更重要。

“也。”他说，“我就是个赠品。”

他在笑，露出了一点虎牙，这表情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威胁，偏偏他想要威胁的对象不在这。

科林瞬间领悟——他的确在生闷气，但不是气她对爱丽丝甜言蜜语。

生日礼物。

所有人都送了，唯独剩他。

看来爱丽丝准备礼物的时候没跟他打招呼，或者是他打了招呼但爱丽丝提前抢跑坏了他的计划。

遭人破坏计划当然很难受了，可谁叫爱德华磨磨蹭蹭犹豫不决。瞧瞧这阵子过的，她提前过生日那天他们吵架了，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前几天是正儿八经的生日结果被雅各布安排了世纪会面。

仔细想想还挺可怜。

“亲爱的，今天天气这么好，”科林腻腻歪歪地叫他，“你想去溪水营地约会吗？”

爱德华不为所动，科林空出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肩：“去不去啊？”迅速放回方向盘。

他顺着她的力道晃了一下，肩膀倚到车窗上，就这么靠着车窗看向她。

“嗯？”科林专心地看着路，嗓子不自觉压低，“去嘛，只有我们两个，谁也找不到那儿……”

爱德华嘴角慢慢浮动，像水面的浮标，飘飘荡荡不受控制。

“好吧。”他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科林为他那副矜贵的做派哼了一声。幼稚。

这就像是他们在福克斯高中相逢那天，爱德华把她从学校骗走，这次是她哄他去。

照常理来说，一个吸血鬼把人类带进森林深处，他九成九是要吃了她的。

但爱德华不是，他是想泡她。

科林非常确信他在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春心萌动了。

“你主动凑过来帮我关窗户，还装酷不理我。”

爱德华撑着车窗，歪头看她开车，“助人为乐，你打着石膏。”

助人为乐，他和助人为乐的距离比她和莎士比亚的距离还要遥远。

“真是太谢谢您了，慷慨仁慈的少爷，居然对我这种小人物发了善心。”她怪腔怪调地表演起来，爱德华接上：“我的慷慨像海一样浩渺，向来如此。”

嘴皮利索的男孩更讨人喜欢些，前提是他顺着你的心意说话，而不是跟你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爱德华是打嘴仗这件事上的佼佼者，他能背诵大段大段的莎士比亚且去掉所有与爱情相关的蜜语，仅用最精辟的语句否认她的指证，要他承认早一步对她芳心暗许难如登天——不亚于撮合卡普雷特和蒙太鸠。*

要一个骄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脸，只有用别人的骄傲给他做镜子，倘若向他卑躬屈膝，不过添长了他的气焰，徒然自取其辱。*

“你还故意让我踩到你的脚，你的脚完好无损，爱迪，告诉我它为什么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科林说。

“一种伪装。”他说得信誓旦旦，义正言辞，冠冕堂皇，“让人们发觉不到我们是速度很快的异人生物的伪装。”

“那真是可爱，你在别的学校也这么让其他人踩你的鞋子？”

“不，有时候也假装摔倒。”

进入镇中心地带，科林放缓车速，把车子靠到路边停下，她打算去警局拐角那家店买些吃的。

“摔倒？需要这么夸张吗？”

他没有回答，她下车买东西了。

因为人类就是会莫名其妙被绊倒，爱德华想，走路走得再平稳，一个不小心也会整个人扑出去，有时是抬脚时鞋尖离地面太近，有时是步子跨得太大没能站稳，或者就是被地面上没看见的东西拦住，甚至被自己的脚绊倒。

那是卡莱尔口中的“不确定性”。

爱德华过了很久才发现这是一个很棒的比喻。吸血鬼没有这种烦恼，他们平稳地优雅地走在路上，并且可以一直走下去，生活中的一切都由他们的意志决定，金钱、寿命、知识，随心所欲。

吸血鬼拥有活着或死去的确定性，人类连走路摔跤都无法控制。

她踉踉跄跄后退的时候，爱德华猛然记起他和卡莱尔的谈话，要躲开的脚犹豫了一下。

她踩上来会大呼小叫吗？还是假装无事发生？最坏的结果是指责他待在了不该待的位置，她看起来没有那么蛮不讲理，不过最好别摔在他怀里，会摔疼。

爱德华心中诞生了对这种不确定的好奇。

科林敲了敲副驾的窗户，朝他比嘴型。

【等我一会，出餐要十五分钟。】

她喘着气，看样子是点完单又跑回来告诉他。

爱德华笑着点头，调下一点车窗，阳光洒进来，科林用身体遮住窗户和世界之间的缝隙。

“怎么了？”小跑回来，她的呼吸还没平复，夹克外套领子立得高高的，挡住里面那块伪装用的纱布。

“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