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来到八点十分,紫色小轿车在跨海大桥边行驶。为防止出现时间差上的意外。四人打算就近停车,然后在桥边手拉着手跳河奔赴“死亡”——汤姆提过如果人与人之间有肢体接触,那么很大概率能保证他们会降落在奥利斯洛的同一地点。
禾斯予紧张的说:“我们要不要给uiui带点辣条。”
吴逢目也紧张,豪爽的拍了拍他的口袋:“辣条辣片亲嘴烧都有。”
钟林赴百无聊赖的把头完全伸出窗外吹风:“你们要帮他保养嗓子吗?”
程呈严肃中,她紧盯着道路两旁的来往车辆,把经过的车辆车牌记到手机备忘录里。
正当吴逢目挑挑拣拣,终于挑中了个合他眼缘又合适他停车的坡,准备打方向盘停在桥右侧路边时,一辆开着大亮灯的摩托车朝着他们迎面而来,速度极快,马达声巨大,像是不要命的鬼火少年夜间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的一样。
吴逢目瞬间心率飙升目眦尽裂,他知道这个速度的移动,即使是非机动车辆也必须要躲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一脚油门往右前方开,堪堪躲过摩托车,小轿车车位无限逼近桥墩,副驾驶根本打不开车门的那种。
意外发生的突然,车内霎时相当安静,四人纷纷惊魂未定的大喘气,没人来得及说一句“这是汤姆说的‘意外安排’吗?”,也没人来得及拖动麻木的腿部下车,就听见第一时间扭头、目光追随着摩托车的方向程呈大喊:“快开车!它又来撞了!!!”
那摩托没撞成,擦着车开了过去,只见它不但不放弃,竟然拐过弯再次向他们撞来。这显然不是混子青年的玩乐,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吴逢目立刻发动车,可是经过刚刚的冲击,他的手抖如筛糠,几次发动都没成功,车子的微微晃动使钟林赴心急如焚,忍不住抢方向盘代替他上手,结果导致车体猛的后退了一步。
一声巨响,伴随着禾斯予的控制不住的哭声,车内四人均感受到了冲击,摩托车狠狠的撞击了车尾。这一下把吴逢目的魂儿也叫了回来,脸上的墨镜跌到车座底下,他冷静下来,慢慢把车往后倒退,离开不宽敞的停车处,准备向前加速冲刺甩开摩托车,因为成功撞了一次车尾的摩托车显然仍没有休止的打算,而是摩马擦达,准备第二次撞击。
开摩托车的人脸上戴着黑色脸基尼和头盔,无法辨认。摩托车后座的人令程呈极度不安,因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是理性告诉那个人不应该在这里才对。她关注摩托车情况间隙看了眼表,说:“时间快来不及了!”
钟林赴的关注点在汽车与摩托车剑拔弩张的对峙上说:“那也不能下车!不然这疯摩托会从我们身上骑过去,然后把我们的身体碾碎!”他们选择溺水死亡的目的就是尽最大可能不破坏身体,毕竟还阳之后他们还要高考呢!
吴逢目油门踩到底都甩不开摩托车,还顺脚把墨镜的一个镜片踩碎了,一阵狂怒从心头疯起:“好办,那就创死它!不就是硬碰硬吗,大家都是找死的谁怕谁啊!它一个摩托,到!底!是!怎么敢这样挑衅汽车的?!”
此话一出,禾斯予兀自猛烈摇头,但是她旁边的程呈和前座的钟林赴都没有提出异议,态度默许,毕竟他们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能听天由命,她认命的抓紧头顶的把手深吸气,嘴还没来得及闭上,紫色小轿车就狠狠的撞上了摩托车,发出不亚于他们在地铁经历炸站时的巨大响声。
接下来的事情像被开了静音慢镜头一样,小轿车已然刹不住车,几乎没受到阻力的撞断护栏,和摩托车一同冲破大桥跌入河水。车辆在进入水面前悬空的短暂几秒钟,禾斯予的耳鸣被程呈大喊的一声:“孔珂!”打破。
禾斯予惊愕的向摩托车看去,发现摩托车后座那个被绑起来的人的确长着一张昏迷中的孔珂的脸,可惜她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间,因为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小车冲进河水的起始速度太大,一瞬的冲击力使得四人全部陷入昏迷,车窗全部大开导致进水很快,即使凭借意志力醒来的人,眼前也只剩水色与浪泡交杂的黑。
程呈睁开眼之前,水已经漫过了她的头顶,她看见钟林赴勉力解开了受冲击最大、完全没有醒的吴逢目的安全带,并用最后的力量游离他的座位,努力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她也想伸出手拉住他和禾斯予,但是她什么都做不到,穿着厚羽绒服的手臂用尽全力想要抬起,依然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无助的眼泪混进河水当中。
晚上八点半,童话小镇。几千只明亮又清澈的眼睛齐齐期待已久的夜间城堡灯火终于燃亮,所有穿校服的学生们聚在一起,在烟花升腾到城堡最高处时双手合十,闭眼许愿。今天的烟花似乎质量稍微有些问题,部分人表示几滴热热的火星余烬落到了他们的脸上,但路过的人都表示这分明是你的心理作用。这点小插曲不足挂齿,重要的是大家共同度过了人生中最紧张忙碌一年的鲜有的欢乐时光,不少刚成年或还未成年的年轻人已经确信,这冬夜星雨的一幕多年后仍会在他们的记忆中被反复翻起。
其乐融融中,唯有一位年轻老师独自蹲在花坛边的地上,在烟花声中嗷嗷大哭,她一刻不停的打着电话接着电话,身旁放着一只散乱的被反复找寻过的包。
今晚穿玩偶服的进行表演的工作人员们的动作也略显慌乱,据了解,似乎是因为原本应该出现在他们C位的高人气女明星玩偶消失不见了。
漫天冰雪中,一个浅栗色头发的男人拉着雪橇在雪地中慢慢往前走,他旁边有一只黑白相间颜色的边牧。
白皑皑的雪地上,他们的脚印拉了长长的一串。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小镇样式的大门的时候,边牧兴冲冲的冲过去,把大门上又厚又重的锁链咬到地上,脑袋顶开可供一人身形挤进的大门。
浅栗色头发的男人取下积了薄薄一层雪粒的帽子,头上出现一丝微微白气。
边牧顶开门后,看男人没有动,它也就没有着急钻进大门,哪怕它很想快些进到就在小镇大门不远处的、散发着暖腾腾黄光的面包屋。
边牧摇着尾巴仰着头走到男人身边,冲着男人凝望的方向抬头看去。
那是片一望无际的风雪,顺着他们刚刚留下的脚印方向反向望去,是一片由龙卷风卷积着的黑暗。
男人摸摸边牧的头,他的长睫毛上沾着小小的冰粒。边牧听出,哪怕男人全力把持着情绪,语气中仍透露出难以掩盖的激动:“是的,她和他们要来了,我们都能感觉到。”
当程呈醒来时,她很难判断自己处于什么状态,她发现自己面朝下趴在一片雪地里。视力不知是背景的黑上白下,茫茫一片刺痛的还是怎样,半天才恢复正常的视觉,她想:最近吃胡萝卜吃少了么她咋有点夜盲症了。
她的四周都是这样黑漆漆的漩涡似的风雪,她没法朝任何一个方向前进。风雪冰雹砸在她身上又疼又冷,身上穿着的羽绒服浸透了冬日河水,穿着冷脱了更冷。她的五官不下片刻就全部沾满了雪。她判断,这种程度的强风,如果她试着站起来绝对能把她刮飞,反正站姿是保持不了的。
好像在做梦啊,程呈心想。想完突然想笑,她都没有做过梦,连梦境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怎么能发出“像做梦”的感慨。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飘洒着无边风雪的黑压压白皑皑的世界,应该就是汤姆所说的死后世界了。
可是她现在在哪儿?她在奥利斯洛吗?她在梭子里吗?她现在要做些什么?
问题尚不能得到解决,但她不会坐以待毙。不能走那就爬呗,虽然负重很大,身体也开始危险的发热——是失温的表现。
程呈在爬行的过程中,看到了雪白路面上一串不明显的脚印,于是她果断决定沿着脚印爬。
可惜求生的意志力摆在极低的身体素质前还是不够看,看着眼前不止不休的旋转风雪,浑身冷疼的程呈不可避免的被催眠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看她眼皮垂垂,龙卷雪像个激动的小孩一样,更加猛烈的狂转起来。程呈仍保持乐观,虽更烧心难受,但助眠效果也更好了,她这么想着,蜷缩成小小一团,很快沉沉睡死过去。见年轻的女孩失去了呼吸,龙卷雪像一堵白墙一样,将她包围其中。
程呈觉得脸部似乎有被湿漉漉的物体舔的感觉,因为大脑传递给她温热的舔舐感后,又有一种蒸发的凉意,思及此,她惊恐的惊醒睁眼,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狗头正在呼啦呼啦的舔她的脸。
人狗相视,具是一惊。程呈驱使着自己的麻腿向后方雪地猛的蹬腿退缩好几步,她倒是不怕狗,但是谁也受不了一睁眼就被陌生狗舔的满脸是口水,她捂着脑门缓了好半天,发现这狗围着她绕,拱脑袋没有恶意不咬人,才认出这只是边牧,摸了摸它的头。
边牧嘴里叼了一卷纸状物,它开开心心的把它放到程呈腿上。
程呈有些迷糊的打开了边牧交给她的纸,发现这是一份契约。说来奇怪,这上面的字她分明看不懂,一股头疼欲裂的熟悉感却油然而生,她想吐,对着雪地干呕,但是胃里没东西所以吐不出来。
吐完后,她竟然从边牧脸上看出了大惊失色这个表情,边牧不好意思的在纸面上舔了一下,瞬间从熟悉的陌生文字变成了真正她熟知的中文。
程呈阅读后,得知了这是一份契约——一份专用于身体健康情况非常不好的人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