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耗着,反正你总是善变。”
不再掩饰那就刀剑相向,这个转折无比自然。
金泰亨冷冷剜过一眼,转身就上了楼,明摆着是今晚要留宿。
安许赫在听不见任何声响之后,又陷入了疲倦的沉默之中。他既不想上去面对尴尬的冷漠,也不愿意跑出去等到第二天再被辛辣讽刺一顿。
这是不怎么常见的金泰亨,但也是安许赫熟悉的金泰亨,一个把他的小脾气展露无疑的金泰亨。
安许赫在感觉到安心熨帖之后,又逐渐焦虑起来。
所谓的学习只是模仿,只是他真的要去这样做吗?
为了所谓的爱付出?还是自私一点,游戏享乐就好,已经犹豫太多了,不仅浪费时间还折损心力。
可他又没有什么不能浪费的,拥有太多,可始终欲壑难填。
沙发很软,蓬松得很像一朵规则的云,大小也很合适,足够两个人完全靠躺在一起。
安许赫蜷缩成一团,身体的疲惫催促着他尽快入睡,屋子里的空调又吹得手臂微凉,心火与冷意交织,只是煎熬的忍耐。
再然后就是,维持了很久的安静被再次打破,明明不是木质楼梯,但拖鞋大力踩踏的声音依旧令人牙酸。
搭在腰间的小薄毯子被人突然扯开,要不是还没有进入梦乡,安许赫还真会以为是碳尼占有欲出现,要夺回它的小用具。
光线还算不错,睁开眼正好朦朦胧胧看见金泰亨的脸,那表情太过复杂,有表演天赋的人就是这样。
啧!
纯棉的衣物很柔软,软到被随意褪下、皱巴巴地揉成一团,在一片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中,安许赫尝到了唇边的血腥。那是一种很浅淡的奇怪甜味,混着点清凉薄荷,在疼痛里逐渐拉长,又被炽热的呼吸吹散。
金泰亨学坏了,被他带的,气急了也会凶巴巴地咬上一口给人好看。但又实在心软,宁愿自己憋着眼泪,也不喊疼,或者让别人疼。
安许赫掐着云朵的手用力了点,将这软绵绵的一团推到一边。趁着金泰亨发火之前,找准位置再度侧脸吻过去。
多好看呀,雾蒙蒙的一双眼,凝着眼泪写满了哀求的愁绪,就像是存在故意留白之间的唯一点睛之笔。
下意识的回应动作激起了更复杂的欲望,明明都已经疲惫至极,身体还是诚实地纠缠着。
但对于金泰亨来说,则是喜怒交织,毕竟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温和了,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置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呢?
手指用力地陷入安许赫的肩背之中,富有弹性的感觉仍旧令他流连忘返。
幸好在这件事上,并不是只有他自己显得过于青涩。
唇瓣摩擦出一丝疼意,舌根也被缠得发烫,在失控之前,金泰亨带着急促的呼吸按住了安许赫起伏的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心狠的人。
“别想那么多行不行?”
他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彻底放松了下来,人在突破底线之后,就会发现所谓很难的问题其实不过如此。
“看着我,只看着我!”金泰亨捧起安许赫的脸,眼神专注地对视,语气也带上了蛊惑的引诱味道,“就像你期待我的那样,你也这样做好不好?”
“不要去理那些人,你本来就不在乎,只看着我,我会一直在的。”
甜滋滋的洗发水味道一直在鼻尖萦绕,安许赫几乎要溺毙在金泰亨深情偏执的眼里了。
其实他们都懂,彼此身上的脆弱、阴暗、仿徨、不安,。
修长的手指逐渐下滑至脖颈,造成窒息的现象可以说是毫不费力。
安许赫微仰着头,像是又故意贴上去了一点,但金泰亨没有躲。他说了,这不是请求。
“不后悔?”肯定的疑问句多了几分悲凉,安许赫同样专注地凝视着他的囚徒。
“不后悔。”金泰亨掷地有声地应下,俯身在人的眉心烙下轻盈一吻。
一切顺理成章,诡异地达成了安许赫期待的第一版结局。
他捕获了心心念念的小雀鸟,让它心甘情愿地住进金笼,只为他一人歌唱,彼此朝夕相对,永不分离。
可这样真是他自己想要的吗?
那颗发霉长毛、破损不堪的心脏在胸口跳得缓慢,红到发黑的肮脏血液混着恶臭脓水一并迸出。
“可这不对,你会恨我的。”安许赫闷声说道,愚人依旧笃信他的规则。
金泰亨不语,只是一味纠缠着,要把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彻底打败。
在心里笑着安许赫的口是心非,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还在假惺惺说着“抱歉”、“不应该”、“可不能”。
也许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金泰亨这样想着,嘴上又用力了点。
安许赫挣扎着,花了点功夫顶着唇边一圈的咬痕才勉强推开人,别过脸去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金泰亨抿了下唇,他也不太好受,可是太生气了。被否定掉情感就和被否掉自己这个人一样,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安许赫的刻薄有些时候确实太过了。
他直起身体,不管腰下的纠缠,四目相对之时,只有一颗凉透的心。
顷刻之间,脑子又混沌起来,“你又找到了新玩具吗?”
“什么?”安许赫以为自己听错了。
到底在不安什么?
金泰亨在心里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摒弃那些外部因素,他最害怕的是安许赫对自己的喜欢。
虽然嘴上心里都说着没关系,但是怎么会不害怕,那轻飘飘的、一直悬浮在空中的喜欢,谁知道有多少,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
喜欢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会促使着人不断地靠近,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辗转反侧,在得到之后想要得更多。
他不知道安许赫最后是出于什么理由,把他带到公寓——那个拥有着自己为数不多幸福的地方。
只是很开心,美梦成真的开心,知道秘密后更加得意的开心。
可惜,持续的时间太短了。
不确定是哪个瞬间产生的念头,毕竟安许赫温水煮青蛙做得很好,所谓的爱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他就像是在沙滩上搁浅的鲸鱼不得动弹、不得喘息。
也许情侣就是这个样子,相互磨合、彼此驯化,最后镶嵌成完整的一块。
金泰亨也耍过不少的小心思,但很多都是徒劳。
他说过的,被拽着绳子的小狗,安许赫给了他一条安全又柔软的项圈。
宠爱又怎么不是爱呢?
这个人不动声色地拿起斧凿,看似漫不经心地雕刻着他心里的完美情人。
要吃的食物、更换的衣物、出门的频率、见面的对象……心里的想法,都被琢磨透了。
所以,装什么傻子!
金泰亨愤恨地扯出一个冷笑,浑然不知自己现在的表情和安许赫到底有多像。
“不是吗?你的新玩具。”他单手扣住了安许赫的脸颊,眯起的多情眼里写着恨意,“那个孩子。”
“厚比哥一句像我,你就一刻没错眼的看。”
“安许赫,你……”
金泰亨的质问就像崩断的弓毛,颤抖地实在不像话。
“你又真的爱我吗?”
从练习室出来后半死不活的小练习生们一股脑地挤进了并不宽敞的电梯,只是几秒钟就能在这半空的罐子里发酵出很浓郁的味道。
累得要死的时候是没办法想太多的,用餐是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全身能量都被消耗干净的半大小子只想要赶紧去填饱自己空的快要鸣叫的饥肠肚腹。
作为过来人的防弹前辈显得格外游刃有余,还能笑眯眯打招呼,再压低声音回忆一下往昔。
成功之后再回首,那些艰难困苦都能被美化成特别的笑料记忆。
“怎么!我们柾国又饿了吗?”金硕珍拍着小兔子的厚实肩背,转过身来清俊温柔的脸笑得夸张。
要说这个,田柾国都是被惯大的,梆梆铁拳收敛了下,然后毫不留情朝着哥哥的太平洋肩膀攻去。
等闹得差不多了,金南俊才上前稍微拦拦,将金硕珍拉在自己身后。
闵玧其端着他的冰美式被郑号锡拿手肘一拐,没睡好的人呼出一口能表明死人微活的气,“什么?”
“那个好像泰亨哦~”
朴智旻来了兴趣,装作不经意地扭脸,眼神在一锅翻滚的“豆芽汤”里仔细搜寻。
小麦肤色、微微的四方嘴笑容、弯弯的大眼睛,除了轮廓没有那么幼态精致,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熟悉。
其实挺诡异的,看见翻版的自己。
金泰亨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趣,他当初可没有这么光鲜亮丽,能把一百万的帽子随手丢在座位上。
明明该是许赫的作派,他下意识地追寻过去,却瞧见了那道沉默又专注的眼神。
“像吗?”话语里夹杂着一点说不清的醋意,金泰亨垂下的宽大衣袖里,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勾上浅灰色的衣角。
安许赫只是弯唇一笑,右侧的眉毛轻微扬起一点弧度,饶有兴味又很意味不明的表情。
这就是回答,就是看要怎么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