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真是干脆，明明只是闪身的空挡而已。
吹灭了手中烛火，邱及沉默着坐在椅上，很久后门外似云的声音响起：“小姐，烛火可是被风灭了？”
“无事。”
极浅的声音，仿佛很是疲惫，但似云并没有过多好奇，毕竟眼下房间里再要发生什么她都是无权过问，何况夫人也还在里面。
正在窗前撑着手的邱及在借着月光看了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人很久以后，想到了一个原先从未有想过的事情，那就是晚上要不要让她上床和自己同睡。
这人的身体和神念都是自白明身上分离出来的，按理说倒是与真人无异，可与她对视的时候，邱及就是觉得心里别扭，乃至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那人也是一副少智的模样在那站着，一直等邱及喊她到旁边坐下的时候才跟着应声而坐，这让邱及更是不多想理会她了。
同样是分身，那白英起就比这人要精明的多，而且还是夫人实力不强的时候分出来的，也不知道她这次的分身怎么就差成这样。
用挑灯芯的短剪去戳了戳这白明的脸，看她也不恼不动，顿时更觉得没趣：“真是的，也不知道把人做得机灵些，害我现在无聊的很。”
不过这句话刚说完，邱及就见面前的人眨眼速度突然快了些，而后那人就主动抬手拨开了探前来的短剪：“怎么了？”
“你这分身太蠢了吧！我都戳你好久了。”
“这道身为的目的不同，自然不会太过聪明，而且我也不想又变一个白英起出来。”
听她说得倒也算是有理有据，邱及笑着就给自己倒上新茶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休息，还是赶路？”
“休息，趁夜色已经疾驰有百里，不过亏空厉害，要等半天过后才能尽数恢复。”白明话语中显然对之不满，却又是无可奈何。
“可惜夫人不会什么法术，要是能会个缩地成寸，那过去扬州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那倒也是，不过我好像没有什么仙缘，只不过是修炼的速度快些而已。”这点在先前与涂青对打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样的事情平日里邱及少有与她聊过，可这会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夫人，你能不能自己‘想象’出几本法术来，又或者有没有仙人入梦这样的机缘？”
“偶尔倒是有在梦中突破，但真要说心经功法，那却是从未有过。”
白明那边忽地有风声呼啸而过，但下一刻就再听不见：“不过一些旁门左道到是悟得出来，真打起来也不会吃亏太多就是。”
“你开始赶路了？”
“嗯。”
“不是说要到半夜才能恢复吗？”
“发现了些好玩的，想马上去瞧瞧，而且我眼下消耗还不过半数，自然是支撑得起的。”
白明透过眼前的虚幻之景能看见邱及的动作，只是这样会更多消耗她体内的气而已，正想断绝与道身联系的时候，却是先听见了邱及的话：“那你要不还是先下线吧，等明天再和我聊。”
对邱及的用词一时有些困惑，但白明大概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多问：“嗯。”
其实白明还想说自己回去的时间可能会比预想的要更快一些，但又觉得无法确定，所以只闭嘴不谈，然后挥手断了联系。
邱及看面前这人眼中的灵智很快就再度消散，又变回了先前呆呆的模样，不过邱及很快就又发她眼中多了些其他的神色，看着她走下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向自己贴上前来。
好奇怪的举动，也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何况这是夫人的道身，所以邱及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她，但在发现她要将手往自己衣间伸来的时候，邱及却是幡然醒悟将她的手死死拿住，厉声呵道：“你在做什么！”
“小姐，大人她说我要做的事情，除了保护您之外，就只剩下这一件了。”她手上只稍加发力，邱及便感觉她的手按到了自己腰侧，以至于让她整个人如火般燃了起来。
“等等！你不用这样做！”
邱及将她的手拨开，然后再站起身来，赶紧走开几步后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边转身指向她说：“你今晚去外面睡，去找似云给你安排房间。”
“小姐，夫人说过要是您心有顾虑的话，大可以当我是件静器，只需与我说该去哪，该去做什么，几时回来就好。”
“所以我说要你出去找人给你安排房间！你听不懂话是不是？”
面前那与夫人可以说是十分像的脸顿时僵硬得失去了表情，但这只存在于邱及的感觉之中，下一颗就只见这家伙笑着回答说明白了，紧接着她就毫不犹豫地退出了房间。
邱及目光一直紧盯着那道身影，直等到她离开房间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扶着手边所能借力的物件摸黑回到了床上坐下，邱及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因恐惧而剧烈地回响着心跳声。
即便已经经由白明见过无数怪诞的场面，到最后邱及发现自己最恐惧的事情还是来自白明身上。
她完全无法接受一个和白明长得相像，但却不是本人的家伙靠得自己太近，甚至还想要贴近到自己身前来——这只让邱及觉得有难以言明的恐惧从心中每一寸地方尖叫着冲了出来。
明明只是她留下的一具道身而已，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平复下心情的邱及静坐在床上不动，已经挑了灯的房间里不见有光，脑海中的恐惧则在一点点的具象，直到最后却依然留下了白明的身影。
可邱及对自己给出的答案并不满意，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想明白为什么，尽管感觉自己距离真正的答案非常近了，但却就是没法将它给捕捉到。
不过邱及很清楚只要等白明回来，自己就绝不会再多想这些，而眼下只需要等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夫人，您找我。”
赶来的似云见夫人站在门前等着自己，于是更进一步问是需要她做什么事情。
“她说这些天不让我和她睡，你帮我重新找个房间。”
“这...好的，夫人您这边请。”
想不明白夫人和小姐是闹了什么矛盾，虽然在下午的时候隐隐就有些征兆，但具体是何缘故实在让她感到好奇。
等领着夫人到了别院，似云进房间点起烛火后才向夫人问说：“白夫人，请问小姐她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让我出来而已。”
夫人站在房间里看着窗户许久没动，似云觉得夫人好像是在等自己出去，于是行礼后就毫不犹豫地向外退去。
就在似云动身的那刻，她余光瞧见夫人走上前到了窗口，不等完全退到门口就听见夫人轻声道：“似云，明日让融雪居的人准备一下，我要住过去。”
脚下步子一滞，似云立马就站定了身子：“夫人，小姐她也要过去吗？这个时间融雪居并不太合适的。”
白明清楚她在担心邱及的身体，所以也耐心地和她解释说：“她不过去，只有我自己想要过去而已。”
“可是夫人，您在这时候去外面住的话，小姐她怎么办？我想小姐是绝对不会——”
“就是她让我去的，原因的话不方便和你解释。等明天你去做就是了，她是不会拦你的。”
身后的人于是没有再多问什么，白明只听见门扉轻掩，而后房间里就余下浅浅一层光亮，照在房间里的‘白明’身上没有丝毫的实感。
她像是不属于这方世界的人，只偶尔眼中闪过的灵气让人觉得她好像还存在这方世界之中。
在疾驰往扬州去的白明想了片刻后，再才继续对那具道身说：“一切听她的就是，不需要你多聪明，只需凡事不要做错就是。”
“是。”那边的声音隔空传来，只给白明一种低沉的感觉，而随后白明便断开了自己与道身的联系。
月下她的身影如星光般闪行过苍茫山林之上，探往四周的气偶尔辨析着那些小路以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不过更多时候白明依然靠得是冥冥之中的感觉。
天道于她之间的联系日渐深厚，她也发觉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大概率都会成功——唯独在邱及的身上，天道并不愿多泄漏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山中的小路旁侧不时消失在探知之中，极好的视力让白明能看清它沿伸向百姓的聚落，不过很明显与她要去往的扬州没有太多的关系。
满山寂寥，天星如荧，白明的身影化作白色扁舟，在行过的天幕中划下一道浅色的光痕。
“师父，那个白点是什么？”
在山腰上扎营的小道问旁边已经在篝火边上休息的白眉老道士，后者刚刚抬起头，就看见天上已经划下一道星痕。
它仿佛有绵绵细雪那般轻薄，以至于很快就随风消散的无影无踪。不过白眉老道还是觉察出了其中的气无比精纯，就好似是仙人行过一般。
白眉老道想到这整个人便激动地开始颤抖，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其中若有若无的妖气，亦或者说是那位仙人坐骑的气息？
他看不透，猜不到，毕竟那位仙人已然远去，而自己距离要去的京城还有几个月的路程。眼下他只能期望这个冬天不要来的太快，免得让他们冻死在路上。
不过既然遇见了仙人，那接下来或许会有好心人让他们搭便车一齐前往京城也说不定——老道士在心里暗自祈祷着，然后将那小道士喊回神继续去搭过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