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在晏景这待了三天。

三天里他没有出门，也没法出门，因为他不知道开锁密码。

晏景就第一天出去了一下，很快回来了，接下来三天都和他一起待在家里的。

季和闲得无聊，就每天逗爱丽丝玩，也算是体验到了爱丽丝为什么会被认为是“智障”机器人。

作为一个服务型人工智能机器人，身兼陪伴系统，爱丽丝体内被录入了海量数据，但有时候面对季和的问话，爱丽丝会反应卡住，就像没有接受到信号一样，显示屏陷入黑屏。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季和还叫了晏景来看。

晏景告诉他是正常的，爱丽丝的系统就是有点问题，过一会就好了。

季和就耐心等了十分钟，十分钟后，爱丽丝恢复正常，还能去帮他倒水喝。

“爱丽丝去找小伙伴玩了。”小机器人如此说道，“主人说是正常的，机器人也有隐私，所以不能被别人发现。”

季和摸了摸他冰冷又光秃秃的机器脑袋：“你主人说什么都信？”

爱丽丝的滚轮原地打转，像个转圈的小孩：“哇，手掌的温度，爱丽丝知道，这就是数据库说的温暖，不过爱丽丝第一次感受到。”

他的显示屏展示了头顶外壳的实时温度，季和好笑道：“阿景没摸过你？”

爱丽丝的显示屏颜色变成了红色，代表生气，他转头看向晏景：“没有，晏景不理爱丽丝，除非是他觉得爱丽丝碍手碍脚，才会用脚踢我，这也不是触碰，只有带我检修的时候，会用手扶我一下帮助我上车。”

“扶你不算碰？”晏景反问道。

爱丽丝的显示屏冒出火焰：“这不是哥哥刚刚那样的碰！”

晏景忍不住轻踢了一下爱丽丝：“这是你能叫的？”

爱丽丝停了一下，室内突然响起欢快的音乐声。

“一首忧伤的《Tears》献给我自己。”爱丽丝连接了家里的音乐播放器。

晏景淡淡道：“放错了。”

钢琴声戛然而止，爱丽丝安静了。

季和怕伤了爱丽丝的心，拼命忍着笑。

晏景要他放开声音：“他没感觉。”

季和平复了一下，笑道：“我知道，只是忍不住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爱丽丝的声音清脆稚嫩，是非常活泼的孩童音。

晏景便拍了拍爱丽丝：“爱丽丝，切换一下声音，八十岁的。”

在季和意外的神情中，爱丽丝稚嫩的童声变成了迟缓的老年音：“已切换。”

晏景继续下令：“爱丽丝，对他叫一声哥哥。”

苍老而气息微弱的声音对着季和响起：“哥哥。”

季和瞬间有了一种冒犯老人家的负罪感，面对晏景的小心眼有些无奈，扶额道：“别这样叫，换回来吧。”

晏景微微勾起唇角：“爱丽丝，听到了吗？不准再叫，切换回最开始的声音。”

“收到，已切换。”爱丽丝可爱的童声又回来了，“主人，您的手机有新的来电，联系人备注为顾北寒，需要提醒您吗？”

晏景摸出被他静音的手机：“你已经提醒了。”

“好的，下次爱丽丝会问问再提醒的。”

晏景对这人工智障耐心不足，不想跟他再说话了。

旁边的季和听到这名字，神情有些微妙。

晏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季和沉思一会，选择坦白：“阿景，你知不知道顾北寒也是重生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彼此清醒且氛围和谐的情况下谈论重生的话题。

季和还很在意晏景是怎么死的，但他又怕那个结果跟他有关。

“知道。”

晏景的回答出乎季和意料，以至于让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晏景轻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季和惊讶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晏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季和：“哥哥不好奇我什么时候知道是你的吗？还有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季和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早就看出你了，阿景就是阿景。”

尽管性格变了很多，但那些生活习惯、说话语气、莫名多出来的技能、不变的饭菜味道，以及最直白且毫不掩饰的一声声哥哥，都是季和熟悉的那个人。

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他只是不确定弟弟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选择不跟他相认，他便也假装不知道。

具体是哪一天季和也说不清，就是某个平常的日子里，他突然福至心灵，发现他的弟弟，从始至终都是那唯一的一个。

晏景心情激荡，喉结滚了滚，看着季和，眼神炽热认真，说出了上一世他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哥，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晏景突然的表白让季和脑子一片空白。

在他呆愣的时候，爱丽丝鼓了鼓掌，机械童音专门拔高了声音，非常喜庆大声：“季和主人，晏景说他爱你！他要和你结婚！”

季和不假思索，反手拍了一下爱丽丝的脑袋：“安静！”

顿了顿，季和尴尬地收回手，假装没事般摸了摸鼻子：“……好啊。”

晏景紧紧盯着他：“谈恋爱那种。”

季和以为他不信，认真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晏景觉得这五年还是让他没长记性，那个敏感爱哭的晏景似乎又上了他的身：“五年前的话？”

季和轻轻勾住他的手指：“那时候我不是没回答吗？现在我告诉你，我愿意。”

“阿景，谢谢你一直等我。”

晏景微微仰头，紧紧闭了闭眼，闷声道：“没关系，我原谅哥哥了。”

说着晏景就抓紧了季和的手，俯身贴近：“哥哥欠的那个吻，我要讨回来。”

“啊？这，不是……”季和结结巴巴，耳根瞬间变得通红，“……你不要说出来啊。”

晏景抿唇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懂了。”

季和下意识闭眼。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心脏如鼓，跳动声仿佛要把他的思维都震断。

季和感到晏景轻轻咬了他一下，在他忍不住轻呼的时候，晏景已经顺利入侵了。

潮湿，粘热，彼此的气息滚烫灼人，舌尖被吮了又吮，季和快要被亲得窒息了才被放过。

“……你，在哪学的？”季和喘着气，用手碰了碰被晏景咬出来的小血口，忍不住道。

晏景轻轻舔了舔唇：“无师自通。”

季和暗暗咬牙，但刚刚的亲密让他又止不住的脸红，发热的面颊冷却不下来。

他悄悄看了一下晏景，发现晏景的耳朵也红透了，嘴唇更是覆着一层水膜，那双潋滟漂亮的眼睛正好看过来，苍白冷漠的脸上此时浮现一片魅色。

季和心软地原谅了他。

晏景抱住季和，说回了两人最开始的话题：“顾北寒的事，小时候我就发现了，原因也说不上来，一种感觉，他也知道我们的事。”

季和过热过载的脑子瞬间冷静：“他知道我们？”

晏景轻应一声，提醒他：“哥哥你对那个佟颜，似乎不一般。”

季和懂了。

他想自己应该是在那次顾家宴会上暴露了。

当时太过震惊没有控制好表情，应该被顾北寒发现了。

季和有点无奈：“宴会的时候吧？我当时不知道他是重生的，突然发现女主没有按照剧情那样出现，自然惊讶。”

晏景顿了一下：“女主？剧情？”

季和点头：“我们其实是重生在了一本言情小说里，‘顾北寒’是男主，‘佟颜’是女主，但是小说我只看了一大半，没有看完，而且我看的内容和我们经历的非常不一样。”

晏景很快反应了过来：“比如男主‘顾北寒’没有和女主‘佟颜’在一起。”

反而对凌熙感情不一般。

季和肯定他的想法：“没错，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出入，还以为是我们带动的蝴蝶效应，但其实‘主角’本身就已经脱离剧情了。”

季和随后又将他看的小说内容跟晏景大致说了一下。

“顾家现在也没有一家独大，很多都跟小说剧情不一样。”

晏景默了一会，道：“哥哥，你说你没看见小说里有晏季宋三家的描写是吗？”

季和点头。

晏景看着季和，慢慢道：“哥哥，你还记得宋九乐吗？”

“当然，怎么了？”季和有点疑惑他突然提起宋九乐这个人。

晏景沉声道：“我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医生，所以我治疗的某段时间，他也进了疗养院，他跟我说了一个事情。”

“你还记得我们很久以前调查过他吗？他很嗜睡，他跟我说，他经常做梦，梦里真实到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而梦的内容，也很特别。”

季和有种预感，自己快要拼出线索了。

晏景继续道：“在他的梦里，‘晏景’和‘季和’也曾是兄弟，但是关系非常不好，‘季和’性子暴躁做事莽撞，经常惹事，‘晏景’脾气很坏又敏感刻薄，也不学好，但两人都非常看不惯对方，在他们高中的时候，‘晏明’‘季兰’离婚了。”

“因为某些原因，那个‘晏景’和他关系不错，走得很近，按他的说法，两人算是朋友，所以以前他会那么针对你，是有种他的糖被抢了的感觉。”

作为那颗糖，晏景说得面无表情。

“宋九乐之所以会觉得真实，是因为那个梦告诉了他很多不知道但的确真实的事情。比如高中他转学过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们但是又认识我们，我们的名字和长相都和他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一开始对他的话我是不信的，但是他说可以证明。”晏景停了一下，然后微微转身，掀起衣摆露出腰部，“他说他知道我后腰处有一颗痣，梦里他和‘晏景’一起游泳的时候见过。”

季和不用看也知道，宋九乐说的对的，晏景后腰的确有一颗痣。

季和小时候经常给晏景穿衣，他再清楚不过。

晏景轻声道：“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人不同了？还有凌家，凌老爷子那次。”

季和明白晏景的意思。

晏景猜测的是，主要原因还是在他俩。

从凌家开始，凌老爷子病倒的那次危机看，如果没有他们给凌熙支撑，原书里的‘凌熙’或许真的无法力挽狂澜稳住局势，而凌家内部争斗又多，那么凌家势微就成了必然之事。

而对晏季两家来说，‘季和’和‘晏景’，因为性格能力原因，可能不仅不会帮到晏明季兰，反而会让晏季两家陷入什么麻烦，给盯着这两家的其他人可乘之机。

具体是什么细节，季和也猜不出更多，但大概率跟他们换了芯子有关。

顾北寒却是原装的，又身为男主，一定能抓住这些机会蚕食掉世家势力，化为己用。

而小说又以男女主的爱情线为主，上面这些事说不定只是其中的“背景”，还是不会被详写的那种。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季和轻声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