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实，周绥认真想起来，第一次心跳不受控制，确实是在北盛。

“师父，出去走走吗？”

“好啊。”溪渺笑眯眯的看向他，“不知道烤羊肉串的掌柜在不在。”

两人走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上，站到了一个店铺门前，周绥抬头看向店门口的牌匾：“好像不是那个店。”

“是那个店，”溪渺颇为认真地点点头，率先一步拉起周绥：“走，进去看看。”

“客官，”一位穿衣得体的姑娘走了过来，“两位？”

溪渺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姑娘是掌柜的？”

姑娘爽朗一笑：“不是，我男人才是掌柜的，他近日去买货了，正好不在。”

周绥嘴里一边将“我男人”三字过了一遍，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溪渺，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是吗？那真不巧。”

“怎么不巧了？”门外有个满头大汗的男人走了进来，两人定眼一眼，正是现世里的掌柜：“夫人，歇会？”

“不累。”那夫人手里啪啪的打着手里的算盘，“近日营收不错，看着内心也欢喜，怎么提前回来了？”

“今年收成都不错，货都被卖完了。”

溪渺看着聊天的两人，将周绥拉到一边坐下，店里的小二上前招呼，两人点了之前吃过的，便开始等菜。

溪渺撑着自己的下巴，在下巴的挤压下指尖微微泛着白，周绥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他的指尖：“这次北盛好像并没有连年干旱的情况。”

溪渺随着他揉自己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东盛和西盛好似也挺好，我没有收到东盛的信息，也没有感觉到难闻的气味。”

“与现世完全相反的一世。”

和睦的沈宁和沈南、东盛和西盛，平和的西迹和南隐，安然无恙的永安侯一家。

“我怀疑在‘它’的操控下，其实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一样的，不论哪一个世界，”溪渺无意识地捏着周绥的手腕，“‘它’都以掌控他人的命运来获取维持自己的力量。”

“可是失控了，很明显大家都走了不一样的路，长大起来后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未来人生的每一道轨迹。”

“也就是说，”溪渺嘴角一弯，“好消息，‘它’快要不行了，而我，就快要完全能压制‘它’了。”

然而周绥却没有这么乐观，毕竟他不知道溪渺和仙山是怎么个互相争斗法，他有些担忧，“你没事吗？”

“没事，大家的反抗对我来说，很有用。”溪渺看着他，“也许是最初你成为了我徒弟的原因，你最开始想要反抗的时候给了我很大帮助，你没来之前，我沉睡以年为单位。”

“在我某次沉睡醒来之后，我意外‘看见’了你，所以才入你的梦问你。”

“所以，”周绥的眼睛一寸寸的亮起来：“我们天生一对。”

“谁们天生一对？”掌柜的手里端着一大盘烤羊肉串，一甩自己脖子上帕子：“说我和我夫人吗？谢谢谢谢，我也觉得。”

夫人在旁边笑得温婉。

笑得掌柜的越发开心，他大手一挥：“今个兄弟两的单，我请了！”随后他转身对店里其他人道：“大家今日菜品，通通七折！今个儿我高兴！”

溪渺和周绥啖笑不语，习惯了，现世里的掌柜也是如此豪气。

夫人在旁边笑着打了他一笑，转头对两人道：“见笑了，他就是这样的。”

掌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二位是兄弟吗？可曾婚配，我有一妹妹……？”

这次的溪渺却没有开玩笑，但他用玩笑的语气执起周绥的手：“不是兄弟，我们跟和你夫人的关系一样。”

掌柜的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了，“什什什什么？”他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抓耳挠腮，客人也不招呼了，半晌后扔了一个平地惊雷：“那你两谁是夫人啊？”

这回两人很有默契，同时一指对方，“当然是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阵，半晌，溪渺移开了目光。

周绥作弊，因为他眼睛红了。

虽然溪渺知道这人是装的，但他不太能顶住周绥眼眶微红、泪水要落不落的样子，好似只要那眼睛一眨，那泪水就能烫到他心里去。

然而掌柜的发挥了自己的无限想象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自作主张的认为周绥是在做无力的反抗，而溪渺是在宠着他！

掌柜的内心升腾起一片熊熊的八卦之魂，话本子看多了，现实里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回见，他正欲继续发问，却被一旁看不下去的夫人一把拖走了：“你还管不管店了？”

“两人仁兄！等我一会有空的！”

好，这回兄弟变仁兄了。

夫人的声音透过店里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传来：“快闭嘴吧你，早晚把你的话本子全烧了。”

这回掌柜的老实了。

溪渺略微抬头看了眼周绥，见他还保持着眼泪将落的样子，“行啦，”他伸手蹭去那点泪水：“都多少次了。”

周绥无辜地一眨眼睛，那滴泪水刚好落在溪渺的手上，溪渺顿了顿，毫不客气地擦在周绥的袖子上，“下次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周绥狗腿的拿起羊肉串，讨好地伸到溪渺嘴边，“师父，尝尝是不是之前的味道？”

溪渺嫌弃地咬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唔，感觉不如我自己做的。”

上一世里，溪渺没少自己做饭，也时不时给周随做新鲜的菜样，也曾复制过这烤羊肉串。

周绥自己也试了一口，一语双关：“好似确实没有师父的滋味好。”

溪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当即翘起了嘴角：“那是。”

外面突然变得吵闹了起来，两人起身前去凑热闹，溪渺一戳围观的人群，“大娘……不是，”溪渺看见那人回头紧急改口：“姑娘，”他彬彬有礼地装起大尾巴狼：“前面这是在干什么？”

“请仙仪式！”

溪渺有些疑惑：“晚上？”

“诶哟二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姑娘开开心心道：“今年啊北盛过得极其风调雨顺，仙山上的仙人也开心，提前下来见人啦！”

溪渺微微铺开了神识，发现祭台边的通道确实是开的，不一会他就感知到灵感的触动，收回了自己的神识，没多时东西盛就出现在了祭台上。

然而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大概扫了一遍，停留了一刻钟，转身进了通道回了仙山上。

几日后，仪式正式开启。

也许是本就丰收的喜悦，百姓们在本次仪式里展现出了更强烈的庆祝意味，还未到晚上，路边就熙熙攘攘的挤了许多人，为了防止意外，北盛的皇帝还出动了许多官兵看守，就连仙山都多下了几个仙人。

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溪渺和周绥就这样挤在人群里，某个活了上千人的老人还颇乐在其中。

夜幕降临，烟花腾空升起，大街小巷里的人都在说着吉祥的祝福语，诉说着对对方的美好祝愿。

河道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寄予心愿的花灯，周绥双手垂下，放下了自己的花灯。

他忽然就想到那年自己写的心愿：愿家人安康，百岁无忧，师尊终得所愿。

周绥忽地心情就有些复杂，想来……好像一个都还未实现。

旁边的溪渺也俯下身来放下自己的花灯，“别急，会有实现的那天的。”

这次周绥终于看见了溪渺的心愿灯，很简洁的一句话：所愿成真。

溪渺感受到周绥的目光，也没抬头，静静地看着花灯顺着河流缓慢地流走：“之前也是这个。”

周绥再次问出了那句话：“师父的愿望是什么？”

溪渺笑得眉目柔和：“说出来就不灵了。”然后他回身看向周绥，两人身后是绚烂的烟花，他再次重复了多年前的动作，贴上了周绥的额头，他轻轻合上眼，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