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云爷爷收回手,凝眉垂眸,叹口气
“世间玄妙之事,多矣”
石菖蒲上前一步,扶住云爷爷,开口道:“师父。”
云爷爷抬手示意:“无碍。”
秦桑放下袖子,静静看着几人。
云爷爷瞧着秦桑几眼,道:“孩子,虽说你集医书是件善事,但也恐别有用心之人将此独占利用,你给老夫些时日想想。”
秦桑似是早知会有此,丝毫没有波动,抬手作辑,道:“老先生温和,秦桑已是感激不尽。不知老先生可否收留,天色已晚,秦桑实是无处可去。”
云爷爷点点头:“自是应当。”
随后,秦桑便被弦页领去了后院,自此住下。
第二日,
云爷爷略为疲态的找到秦桑,趁着馆中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隔得远远的,
他蹲到秦桑身旁道:“孩子,老夫细想一夜,终还是不能轻易将医术传人,实是要顾虑许多,你莫要难受灰心,世间医术甚多,你集齐一本自是容易的。”
秦桑看着云爷爷,稚嫩的脸上已经洗去了污泥,露出精美柔丽的样貌,
听完云爷爷一番话,秦桑弯起嘴角笑起来:“老先生不必为难,秦桑一路来时常被拘,况且自己就是医者,自然知晓医术的重要。”
云爷爷欣慰的点点头,轻松的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老夫还怕打击了你们年轻人的斗志,却不曾料到,如今后辈均是心性坚毅,豪情壮志之人了。哈哈哈,后生,好啊。”
秦桑接着回:“那秦桑可否暂留此处,稍作停留些时日。我会医术懂药方,平时可以帮医馆诊治病人,还望老先生不要嫌弃。”
云爷爷笑容一顿,看着秦桑,随后一笑:“你啊,还是没有放弃,是不是?”
秦桑不语,只是作辑低头,恭恭敬敬。
“罢了罢了,我也知你们年轻人个个都犟,若是我不留你,你也会在城中住下。既是如此,便在医馆住下吧,虽你已是近三的年岁,但外形还是个幼童,况且又是女娃,在外太过危险。”
云爷爷便思虑边摇头,似是想到了秦桑一路的不易,面上顿生不忍。
秦桑瞬时亮起笑容,再次行礼:“多谢老先生!”
云爷爷笑着摆摆手:“哈哈哈,不必客气,你也还是个孩子”云爷爷定睛又看了眼秦桑,像是自言自语般
“也不知是不是我老了了,瞧着你总是像从前故友的一个孩子。”随后,云爷爷垂眸笑着摇头,起身离开,嘴中念叨着
“世事无常,大道自然,岂是我小小俗人能懂的,哈哈哈,倒也有些趣味。”
院中,择选药材的三人见着师父如此,颇为不解,
喜树:“这小姑娘当真二十八了?看不出来啊,是不是骗咱们呢?”
弦页道:“爷爷切过脉,确实异常。”
喜树惊讶:“那她真是个老姑娘了?比咱们年岁都大?”
石菖蒲拿起一个药材敲在他的脑袋上,:“怎可如此无礼?”
喜树被这一敲,想起来自己的不对,偷摸看向正厅内秦桑的地方,看她有没有听到,见她没什么变化,就放下心来,不好意思的缩脖子一下。
接着,喜树又似想起来什么,猛的抬头:“欸?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很像林阴文小时候啊?”
话一出,喜树自己也是一愣,旁边俩人手上动作一顿。
见自己又说错了话,喜树满含歉意的闭紧嘴巴看向石菖蒲,
石菖蒲看了一眼弦页,回过头,眼神剜了一眼喜树,颇为无奈。
之后三人便不再说话。
弦页择着药草,面容紧绷。
他岂会没有留意到?
在昨晚见到秦桑的第一眼,他便知那是他的阿姐,他的阴文。
此间他独自度过的这几年,夜夜流转在梦中,梦中皆是自己与阿姐,与阴文的过往,每日晨间醒来,脸颊上都会残留泪水。
渐渐在这每夜的痛苦中,弦页不再执著于得到二字。
他顿悟,他想要的,其实是她安康如意,如此便够,何必执著于夫妻之间?
活着,活得开心便是幸福。
所以,弦页早早便想好,若是能再遇她,他的目的便是护她周全,让她拥有一个和美的一生。
其他,不敢妄自奢求。
时间往复,春夏四季,
秦桑在医馆熟拢下来,东斋城内也渐渐知道,医馆内有位样貌出众似仙的小姑娘,医术精湛,与云大夫颇有不同,尤善制药,经常将药制成药丹,方便携带食用。
城内众人并未知晓秦桑的异常,因为自她定居后,便开始生长,不到俩年便长成了十之五六的少女模样,不少城中人家上门说亲,更有富家公子命仆从邀约上门瞧病,只为一睹美貌。
但都被云爷爷,弦页和馆内众人推拒,若当真需上门就诊,皆是馆中弦页石菖蒲出门。
大家并不知晓秦桑的异常,却发觉弦页短短俩年墨发已有了些白丝,
相邻们大多都是看着弦页长大,对他无比熟悉,纷纷关系
“玄参啊,你怎的二十多便染上花白了,姨娘如今都四十好多,还未见白,你倒,你可莫要太过辛劳了,可知晓?”
弦页笑着应道:“好,玄参谨记姨娘的嘱咐。”
另一处,秦桑穿着姑娘家的衣衫长裙,袖子拢起,正装着药丹,给面前的一队中年夫妇。
妇人打量着秦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秦姑娘,我有几句话,怕是会冒犯到你,若有不悦还望见谅。”
秦桑抬眼,见妇人温和净雅,并无恶意,便笑道:“您说。”
妇人有些扭捏,身旁丈夫温柔的揽住她的肩膀,她便接着道:“我,我听闻秦姑娘是为了集医书才来到此处的,你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娃娃,想必这一路上定是凶险万分吧?”
秦桑静静听着妇人说完,垂眸回忆,随后浅淡的笑道:“夫人说的不错,路上确实险恶,况且我乃女儿身,更是多有不便,贼人更是繁多。”
妇人一听,有些惊住,抬手捏帕捂住嘴巴,瞪圆了眼睛,眉头满是担忧心疼。
秦桑将包好的药丹,摆到二人跟前,继续道:“但秦桑熟知医药,会制药当然也会制毒,自由也跟家兄学了些武术防身,一路倒也有惊无险。”
妇人听闻后,才松了口气,放下帕子,试探问道:“那,你还要上路吗?”
秦桑迟疑着,垂下眼眸思考
妇人忙搭上她的手,似是鼓足了勇气,满眼期待的道:“不如,你就留在此处,做我的女儿吧,我一定好好疼你,真的。好不好?”
秦桑有些意外,这才仔细打量眼前夫妇。
妇人虽至中年,保养的缺甚好,浑身萦绕着温柔恬静的气质,样貌也是上好。
一旁丈夫满眼爱意,星眉朗目,眼中只有自己的妻子。
秦桑缓缓开口:“多谢夫人厚爱,只是秦桑还有重任,并不能停留一处,让夫人失望了。”
妇人果然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秦桑继续道:“不过,秦桑见夫人并非完全不能有后,只是体质虚弱,且有过小产伤了身子,便更需细心调养。”
二人听此,皆是眼中亮光。
妇人欣喜:“真的?”
秦桑点头:“是,那我给夫人再抓一副药,您这俩副药一早一晚分开食用,之后便可只吃后拿的这一副了。若是调养得当,约莫半年便可。”
二人喜笑颜开,忙向秦桑道谢。
临走,妇人还不忘再说一句:“你若愿意留下,便是我与郎君有了孩子,也是想你的。我们家虽不至富裕奢华,生活吃用还是可以的。你若愿意,可要来找我。”
秦桑心中暖意流动,浅笑着点头答应。
二人才慢悠悠的离开。
送走夫妇,医馆门口进来了一位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的男子,身旁搀扶他的是位同样衣衫破烂的女子,只是能看得出来,虽然生活困苦,来此之前她有特意清洗收拾过自己。
秦桑迎上去,搀扶二人引至桌椅旁。
随后,秦桑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夫人,您家丈夫病情都拖了半年有余,为何现今才带他来看病呢?是否是因为钱财问题?可据我所知,此医馆并非见死不救,只认钱财之处,馆内众人皆是城内众人所知的善人,您二位,又为何会延误至今呢?”
女子听秦桑这么一说,想起了经历,顿时抑制不住掩面低声啼哭起来。
身旁男人虚弱的呵斥:“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呢!咳咳咳”
男人抬袖捂嘴一阵猛咳,似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身旁的病人纷纷起身向旁远去躲开,一脸的嫌弃。
“哎呦,这人什么病啊?会不会传染啊……”
男人恶狠狠的撇了那人一眼,虚弱的垂下脑袋。
一旁双手拎着药包的喜树路过,撇了男人一眼,
随后,停下脚步,猫着腰眯着眼凑近仔细看
男人发现喜树后,慌忙将头吹得更低,抬手用脏乱的头发挡住脸,便骂道:“你,你看什么看?!”
喜树被他一吼,来了脾气
“哎?你这人?这么凶干什么?你来瞧病,我看看你还不让了?”
喜树越瞧男人越觉得眼熟
“我怎么好像见过你啊?”忽然喜树恍然大悟
“哦~你是以前带人来医馆骗人的汉子!!没错,就是你,你就是那个带头的!”
医馆内也有上次看戏的人,也似想了起来
“哦~原来是他啊!怎么半年没见就这么一副鬼样子了,从前不是很嚣张的吗?”
有人不知道内情,便好奇问:“诶,他谁啊,什么时候来医馆骗人的?怎么个事啊?”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你不知道,半年前有一伙人带着一对老夫妇俩来医馆门口行骗,想坏了云大夫名声,谁想到,云大夫竟然治好了那老头,还查出来他们那伙人给人家老俩口下毒,哄骗他们来医馆闹事。”
“那后面怎么样了?”
“怎么样?当然是云大夫神医妙手,他们那伙人趁人不注意灰溜溜的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老天的现世报啊,我看如今他这副德行,都是他自己造孽,呸,活该。”
众人议论纷纷
男人见被认出来,气愤的站起身,颤巍巍的拄着树枝拖着女子就要走,
“不治了不治了!快走!快走!!”
秦桑忙站起身想叫住他们
弦页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
男人凶神恶煞的瞪了弦页一眼,随后又心虚的泄了气势,畏畏缩缩的不敢和弦页对视。
弦页:“既是来医馆看病,就该瞧了病再走。”
女子也劝到:“是啊,都已经来了,若是不在这儿瞧病,咱们还能去哪儿再找大夫呢?咱们,也没有钱了呀!”
女子又啼哭起来
男子越听越烦躁,骂道:“臭娘们,哭哭哭就知道哭!走!我就是死也不会在这儿治病!”
紧接着,男人一把推开弦页,扯着哭唧唧的女子一拐一拐的离开。
晚间,
秦桑还是不放心白天医馆离开的那男人,收拾时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她便下定决心,走到药柜处,拿了药草配了俩副药。
弦页见此,心下了然,便问:“你要去找他们?”
秦桑手上动作未停,头也未抬,回道:“嗯,身为医者,自然不可见死不救,他若再不治怕是真活不久了。我也不知晓他从前的恶性,只知晓他是个人,若有病,当然需要治疗。我若不知便罢了,既是让我见着了,便是我该负的责任。”
说话间,秦桑已经包好药,准备往外走。
弦页忙叫住:“我与你同去!”
秦桑看向他:“你也要去?他不是从前害过医馆吗?”
弦页一笑:“怎么,你自己刚刚才说的话,便不记得了?还是说只能你是,旁的大夫便不可?”
秦桑欣喜一笑:“怎敢,那就劳烦玄参大夫了。”
一旁喜树端着药草走进正厅,看见俩人站在一起,秦桑还拎着药包,便好奇
“你们拎着药包,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
秦桑回:“嗯,送俩副药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