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楚衡带着玉鹤,四处转悠考察水源、环境。
合适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养殖皮皮虾、小龙虾,在建阳城开几个店面,改善改善生活。
清晨的风吹过,荷叶带着荷花,一池摇曳,拎着小篮子跟在屁股后面的玉鹤,时不时站在原地,侧耳听着什么。
“怎么了?”
经过一段时间,原本像颗干瘪豆芽菜的小孩,如今脸上已经有了肉,他抬头看着“殿下,那边有人在吵架。”
这小孩难道是顺风耳?楚衡倒也是没怀疑他,“你听得清是谁?”
小孩又侧身听了会儿,像是在确定什么,“是小将军!!殿下我听到了。”
“顾云深?”
“嗯,好些人。”
哐当一声,竹篮掉落在地上,莲子滚了一地,一大一小两身影,拔腿就朝那边跑去。
一身火红石榴色的楚炅,似笑非笑,转着手里的长鞭:“是顾家如此,还是说小将军徒有虚名?”
陈洛盯着对面的人,抱臂嗤笑:“顾家如何,还轮不到九皇子指手画脚。”
长鞭顺着手垂落在地,楚炅眼里阴翳闪现,对着一旁的顾云深漫不经心道:“你这条狗,还算忠心。”
“九皇子慎言!”
顾云深按住身边的陈洛,“皇子若是没事,末将先行告退。”
眼见两人转身离开。
“我可没说让你走!”
急促的呼啦声,划破长空。
只见一道残影划过天空,朝两人飞去。
徒手接过直击门面的鞭子,剧烈的疼痛下,皮肉绽裂的手心瞬间没了知觉,鲜血顺着手掌滴答,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
脸色铁青的陈洛提起腰间的佩剑,眼里杀意乍泄,“九皇子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楚炅笑得轻慢,“我这是在教顾小将军何为规矩,是吧?小将军。”
说罢,一个回手,长鞭上的细小回钩,带出了被划烂的皮肉,鲜红糊了一手。
“啧啧啧,真脏!”
“楚炅,你个畜生……”陈洛眼底一陈片猩红,顾不上顾云深的阻拦,剧烈起伏的胸腔里藏着将人燃烧殆尽的怒火,已经抽出的长剑只差一步就能落在对面的人脖子上。
死死抱着人的顾云深:“陈洛,冷静!你别上当!”
“放手!顾云深!老子今天要宰了这个贱人!”
如果早些时候,不用陈洛动手,他自己就能将这人打个半死,只是现在还不行。
顾云深死死拽着人,血肉模糊的手心传来锥心的疼痛,眼见拦不住。
“你还要不要回去了!”
啪的一声,带着血的手掌落在了陈洛脸上
四下静默,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厚重。
“哥先回去!别闹,我能解决。”
被禁锢着的人突然不动了,嗓音低沉:“我没闹!”
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眼底藏着的猩红与决绝,顾云深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得说不出话,揽着胳膊的手紧了又紧。
楚炅这个疯子想找他茬,这种事他处理不少了。
“我知道,我知道哥想护着我,可……”
他收了话,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玉珏,再抬头时,已是一脸平静:“我能应付,哥先回去!”
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晌后,陈洛不再理会楚炅这只疯狗。
见人走远了,顾云深摸出方巾裹着血淋淋的手心,眉眼温和,动作不紧不慢。
再抬头,俨然换了一副模样,毫不遮掩眼里的厌恶,嘴上也全然不见一丝客气,“怎么?上次陷害不成,今天又搞这出?”
对面的楚炅瞳孔瞬间收缩,随后笑开了。
“哈哈哈,有意思,我说你平时一副端方周正、高高在上的样子,有意思吗?”
“嗯,还是现在看着顺眼点。”
楚炅挽起长鞭,走近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知着什么一般,“我就知道你我才是同类人,你看藏了这么久,还是被我找到了,何必藏这么深。”
“皇子为天潢贵胄,不敢自攀。”顾云深嘴上说着不敢,面上一片轻视。
见他这样目中无人,楚炅也不在意,“你不必着急拒绝,本皇子有的是诚意,你可以慢慢考虑。”
手心里是被鲜血浸染的手绢,传入鼻尖的是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听到远处急匆匆的脚步声,顾云深眼神一转,似笑非笑,“皇子求人就是这个态度?”
本欲发作的楚炅,触及到他裹着丝巾的时,眼底的轻蔑稍有收敛,“小将军心胸宽阔,还要和我计较这些,也不怕失了身份。”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顾云深掩住了眼底的不屑,低着头没说话。
匆匆赶来的楚衡,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小媳妇受委屈模样。
“九弟都不担心自己失了天家身份,就不要忧心旁人了。”
看着隐隐挡在顾云深面前的人,楚炅眼里闪了闪,面上依旧不见丝毫尊重,“听说你头好了,我瞧着你这头还是坏着好,不然怎么喜欢多管闲事。”
楚衡笑着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是吗!这不是没办法,总有丑人多作怪,舞到我面前,这么辣眼睛,我不想管也难。”
闻言,楚炅看着他,阴恻恻道:“楚衡你真是好样的。”
楚衡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比不得九弟。”
半大个小屁孩,他见多了。
看着神色如出一辙的两人,楚炅勾起一抹轻笑,“哼!三哥最好能将人护一辈子。”
“这不劳九弟费心呢。”
真是宛若璧人呢。
楚炅勾唇一笑,那张本该张扬明媚的脸,因横生的恶劣而变得扭曲。
他走了过去,“你应该不会以为,我那好三哥会是你的归宿吧?”
莫名的话让两人都顿了顿。
仔细留意两人神色的楚炅,贴近他,语气中带着起垂怜,“你若这样想,顾云深,你没救了!”
看到他眼中那一抹不自然,楚炅嗤了一声,转身看着神色自然的楚衡,一番上下打量后。
“切!当真是——烂鱼配烂虾。”
随即,带着乌压压的奴婢扬长而去。
院子里。
“手伸出来。”
将凝在皮肉上的血肉轻轻撕开,一个掌心深深浅浅的伤口横布。
楚衡眉心紧锁,手上的动作轻之又轻,小心清洗着伤口,“以后不要留单独见面的场合。”
“谢谢。”顾云深像是没知觉一般,面上风轻云淡,“不过,你今天帮我撑腰,算是惹到他了。”
“我能有什么事儿。”楚衡晃了晃手里的药,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忍着点。”
除了刚开始那只手有些颤抖外,对面的人全程没吭声。
“不要见水,结痂了就差不多了。”
看着这只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手,骨感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还有些发肿,圆滚滚的,弥补了平日里的清瘦。
“小将军,保护好自己啊,不要每次我见到你时,你都在被欺负。”
楚衡收起药瓶,神色轻松,语调微扬,“难道光长个子不长脾气?”
“小战神整天保护别人,也要心疼心疼自己。”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委屈,一个个都被牵了出来,挤得他心底发酸。
顾云深压下异样,哑声说道:“今天的事,多谢。”
“举手之劳,回去休息吧。”
听到逐客令,顾云深垂着的眼中划过一抹异样。
瞅着那道背影渐渐消失在绿荫小道上。
边上默默洗着螃蟹的玉鹤,“殿下,就算是九皇子先欺负人,我们也没办法吗?”
“嗯,暂时还不行,日后见了他,躲远点儿。”
九皇子楚炅乃君后所出,太子殿下的胞弟,又深得陛下喜爱,就是老二见了,也得客客气气伺候着,毕竟这位祖宗,折腾起人,那是不管死活的。
可,今天的事……
晚间,一身酒气的陈洛,进了顾云深的帐内。
“手没事吧?”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罐药,朝桌边的人丢过去。
“没事。”顾云深接过药,“谢了。”
一阵安静,顾云深知道他心里不畅快,也知道今天的事儿,他没错,自己打人也不对。
开口叮嘱道:“少喝点儿,明儿又该头疼了。”
听到他关心的话,本就有意求和的陈洛放下了手里的酒,今天自己确实做过了,只要他们还在建阳城一天,就得守住自己的脾气,就得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不等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将军。”小孩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见到人,眼里亮晶晶的,“我们殿下晚饭做多了,让我给你们送点儿。”
“小鬼,你们吃了吗?”
“还没有。”
陈洛:“见者有份?”
吃力的玉鹤连连点头,“嗯?嗯嗯,殿下说你一定和小将军在一起,就让我带了双人份。”
不等顾云深拒绝,陈洛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这还差不多,替我们谢谢你家殿下。”
眼见收下了,玉鹤顿时松了口气,凑到桌边,目标明确,“殿下的手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顾云深没和小孩接触过,干巴巴凑出了句:“谢谢你。”
见到偶像的小孩摆着手,小脸通红。
一道道菜被陈洛端出来,今天的菜色格外清淡,不过味道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