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可以，别乱动。”不秋使劲把要转头的游飞光掰了回来，“你也别乱动！”

“祝玄酒，女，21岁，岳岚山庄剑宗弟子，本故事的主角。”

王廿作为游飞光进入《剑照玄月明》不到一周，“正邪交锋”一触即发……发不了。因为此时祝大侠余毒未消功力受损，游魔头身断数截动弹不得，不秋一手一针就可以轻松把二位一起送走。

游飞光觉得，祝玄酒不太可能是闲得没事干来随便看看，她肯定想到游飞光和影有一些来头，所以来试探一二。等祝玄酒走得很近了，被不秋“锁头”只能目不斜视的游飞光才瞟到她。

祝玄酒声音清冷，长得也清冷，狭长的眼睛里的目光更清冷，再加上可能是因为伤未痊愈，脸色略微苍白，游飞光觉得她不该叫玄酒，应该叫白冰。想是因为竹海中多日未有外人，祝玄酒穿得很随意，一头乌发随便束在脑后，和不秋类似的一身素色衣衫，整体都短一截，但她气质从容，倒也没显得局促。游飞光看了看比祝玄酒矮半头的不秋，猜测祝玄酒穿的可能是不秋的衣服。

祝玄酒并没有打扰在忙的不秋，朝着游飞光拱了拱手，果然是冲她来的，“在下祝玄酒，岳岚山庄剑宗弟子。阁下重伤未愈，本不该打扰，但竹海之上乃是魔教的望风崖，故而还是想请教阁下的姓名师承。”

前有影的“全杀了”，后有祝玄酒的“你是谁”，武林中人真的好直接啊！喜欢！

“在下姓游名廿，与舍弟遭仇家追杀不慎坠崖，个中情由，无法相告，但我二人绝无恶意。”现在不行，得到大结局再说。

祝玄酒点点头不再说话，却突然出手握住了游飞光的手腕，游飞光瞬间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想必是被掐住了什么大穴。但几个TB的游飞光武学要义她都来不及看，更别说去了解什么奇经八脉周身穴位了。

正在扎针的不秋本来对她二人的对话浑不在意，这下却急眼了，啪啪打祝玄酒的手，“你干什么你！放开！”祝玄酒“很听话”地放开了，游飞光马上感觉一股热流瞬间涌向麻木的指尖。

“我正在检查她的经脉与穴位，你掐她腕上大穴，我还怎么查！”不秋气鼓鼓地把祝玄酒往远推了两把，“让你别乱动别乱动！”

“神医，莫急莫气，我的错。”祝玄酒很配合地被不秋推着，实际上脚上半步没动，边讨饶边还赔着笑，周身的清冷一下子散去了。

“你内力深厚，江湖中有此功力的人，不会太多，但你的名字我没听过，想必是你的化名。”祝玄酒再看向游飞光时虽然比和不秋对话语气要冷淡不少，但已经和善了几分，游飞光感觉自己心中的紧张与她腕上的麻木一起散去了，“不过我刚才骤然出手，你也确实没有运劲抵抗，且信你所言。也请阁下若有什么心思，便想一想，还有个祝玄酒在竹海之中。”

“小酒呀，你不用操心，在竹海之中便都是我的病人！这江湖里的人，就算宗门剑圣或者魔教教主亲至，但凡不是疯了，都不能在这里闹事。”不秋对着游飞光说，“你也懂规矩，对吧？”

“懂规矩，也懂不可以怨报德。我保证在这里不会动手，再说了，”游飞光努力挥动那只本来就抬不起、还被祝玄酒掐过一遍的胳膊，“在下就算想动，也动不了啊。”

“你们都懂事就好，都给我好好养伤！有什么事要解决，都出了竹海再说！”不秋此时的样子，如果她说一句“你俩拉着手在教室后面罚站，给我好好反省”，游飞光都不觉得违和。

祝玄酒试探了游飞光，虽然知道游飞光的名字是假，所说的经历也是真假交杂，但见游飞光确实毫无杀意，只是安静养伤，而影至今未醒，便没有再追究。每日依旧继续着她在竹海的日常——喝药祛毒、练武健身、帮不秋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此过了几日，游飞光能下床走动了，便拄着拐走出了房门。这里不愧是竹海。几间屋舍，被一片漫无边际的竹林包围。院中光照比较好的地方，放满了竹架子，架子上晾晒着很多药材。风过竹林，裹挟着生竹的涩味，经过这些架子，又混入了几丝药香。另一侧放着一张竹桌并两把竹椅子，不秋和祝玄酒正对坐着分拣药材。除此之外，院中便没有什么了。一个和主人一样朴素的小院子。

狠命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游飞光不太熟练地住着拐慢慢往外走。不秋看到了游飞光，摆摆手，“游廿你慢点儿走！就算身体再好，复健也需循序渐进。”

“是。”如果不是痛觉调低，现在游飞光的每一步应该都挺痛苦的，“不秋，我想看看影。”

“那边那间屋呢。你去吧。”不秋指了指一间小屋，低头继续分拣药材，祝玄酒全程只是朝着游飞光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

游飞光走进了小屋，虽然一看屋里的整洁程度就知道，不秋肯定每日打扫通风，但小屋里的浓重药味还是很熏人。这是下了多猛的药啊，怎么孩子还没醒。按理说，两个人是差不多的情况，游飞光都能下地了，影也该醒了。难道是弹影的那几根竹子不够给力没支撑住？

游飞光走到影的床边。看到影的样子，她稍微有一些难过。影身上的绷带也拆了很多，可能因为他始终没醒，不秋也不用担心他乱动了。他眉头紧皱抿着双唇，似乎昏迷中也很痛苦，一张脸死白死白。左肩上绑着绷带，渗出血迹，应该是云夜的那一刺，估计他为了能赶紧到崖边，根本没躲。

“唉，倒是个忠心的好护卫。”游飞光拉过一张椅子，撑着慢慢坐下，开始学着不秋的手法，在影的身上拍起来。她不敢使劲儿，就只是轻轻拍，但感觉自己也是多虑了，现在的影，怕是揍一顿都不会醒。

“这要是他一直不醒，不和死了没啥区别吗？”游飞光有些丧气，看着昏迷中显得比平常略微稚嫩的影，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脸，“快醒呀你……”

话音刚落，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搭在了游飞光的手上，影刷地睁开了眼。游飞光差点儿尖叫！这孩子，怎么说醒就醒！她站起来就想喊那句台词“医生他醒了快来呀~”！但影的声音暂时阻止了她。

“飞光……”影迷茫的目光锁定住了游飞光的脸，手上微微使劲，感觉到了人的温度，似乎放下了心，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太好……了……你没事……”

游飞光没发现影对她直呼其名，赶紧喊不秋，不秋手里还拿着一根参须，着急忙慌地进来，有条不紊地赶紧对影也来个大全套检查。

影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游飞光，握住游飞光不肯放手，不秋叹了口气，对游飞光说，“让你弟弟把手放开。”

“影，你放手，让大夫好好看看，我就在旁边，你放心。”游飞光指了指椅子，影眼光还是锁定着她，但好歹是放开了手。

等坐下来，游飞光觉得不对，刚才影好像叫她……飞光？影卫不叫圣女，和年下不叫姐有什么区别，只怕路子有点儿野。还有，之前影一直都不醒，游飞光一来看他，他就醒了，会不会也太巧了？

“十九，我有问题要问你。”

“在呢，您问。”

“这个影……是游飞光的感情线吗？”

“不算是，游飞光对他是对下属的关爱，也因为是游飞光捡回了影，所以确实多几分姐弟的感情。影对游飞光倒是有一些女男之情的设定，应该是单箭头。”……刘十九你个AI还挺时髦，还单箭头。

“按照我多年看文看剧观影经验，这种配角间的单箭头设定，为了省篇幅，会有明显的主次。”王廿想了想，“也就是说游飞光的故事中，她是主要角色，像影还有石复、云夜、左护法这些和祝玄酒关系不那么大的配角的配角，都是围绕她设定的角色？”

“可以这么说，游飞光作为终极反派，配套角色和关系线自然会比其他配角复杂一些。当然，这个故事中大多数配套角色还是与主角祝玄酒有关系。”

“怪不得。我好像懂了。”

“您懂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十万个为什么刘十九再次上线。

“之前影一直没醒，游飞光一过来他就醒了。是因为影在设定上，就是游飞光的配套角色，如果没有游飞光，影的故事其实就不会真的‘推进’，是吗？”

“……”刘十九沉默了。

嗯？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

“您猜测得部分正确。”刘十九（似乎）羞涩地说，“因为标准故事中，影的线本来已经终结。作为一个主配角的配套角色，他的数据库可利用的资源也比较少，我一时拿不准如何继续开启他的故事。于是便将触发器交到了您的手中。”

“触发器？”王廿听到了一个能理解但不知道理解得对不对的名词。

“每个非测试者控制的NPC角色，均会有一套完整的模拟行为模式，故事的情节或者某个角色的行为，会触发NPC的反应。”

“你是说，NPC们看似活灵活现，但其实都是需要一个刺激才会反馈？”

“是的。就像提出了一个问题，NPC再给出自己的答案，但如果没有这个问题，NPC是不会主动回答的。”刘十九依旧用专业但好懂的方式解释着名词，“是哪个情节或者某个角色的哪个行为可以提前设置，也可由AI算法实时判断，这些情节和行为便组成了触发器。”

“影的触发器……是游飞光？”

“应该说主要是游飞光，也有一些别的。越复杂的角色，触发器的来源越复和。即使如此，影的模拟行为模式虽然简单，但也足够支持他在坠崖剧情后继续给出反馈。只是我一时拿不准主意该如何设计他，当然，也怕影响您的体验，于是便‘偷懒’将他的触发器设置为测试者主动唤醒。”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书人’系统中NPC们生动反馈的原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懂了，但看影刚才的反应，我可能是把他的暗恋触发成明恋了。”游飞光叹了一口气，影的关键流程可能只有保护游飞光一件事，但游飞光的日程已经拉满了一张表。

再说，就算游飞光有空愿意兼顾一下影的感情线，王廿也不愿意，影也太小了，他这年纪叫王廿王姐甚至老姨都行，她实在没有兴趣。

看着有些惆怅的游飞光，刘十九赶紧继续道歉，“按理说，您作为测试者只需要尽情体验故事就好，本不需要了解这些，如果破坏了您的体验，我真的很抱歉。”

听到刘十九的抱歉，王廿很突兀地想起了老家的那只聪明的小猫。她曾经给小猫买过一个三层的转球滑道玩具，小猫非常热爱这个玩具，但有一次，玩具被小猫打翻了，当小猫看到滑道玩具的底部时，似乎就对玩具失去了兴趣。

王廿明白刘十九的担忧，触发器这类事被提起来，确实会破坏沉浸感。但王廿不怕，她发现自己有一种看到玩具的底部依然愿意玩的能力，也许是因为，27岁的王廿，能享受的玩具实在是太稀少了。

算了，总有办法，现在影既然醒了，先让不秋给他医治好再说。于是游飞光坐在旁边，顶着影炙热的目光，又欣赏了一遍不秋的全身检查。